任桂珍坐着的火车进上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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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舞台出名的拼命三娘,在《洪湖赤卫队》巡演途中,任桂珍累倒了,高烧近40℃。医生说绝对不能上台了,但观众要求看任桂珍的表演,否则就要退票。任桂珍一咬牙,“上!”她站起来还像喝醉酒一样,全靠两个人架着走到台边,但等同事把她推上台,她一下就来劲儿,完全不像病人,演员一到台上好像就有一股精气神儿。

  歌剧《江姐》有七场戏,场场都有大段唱白。其他剧团排演时,都是安排两位“江姐”分别演出上下半场。两人饰一角对演员的形体和唱白要求很高,衔接不好就会让观众产生断裂感。自从任桂珍首开了一人唱完全场的先例后,《江姐》演出悄然改为一位女主角完成全剧。

  任桂珍最反感歌剧演员依赖话筒和字幕演出,“给我个话筒,一天唱几十场都没问题!有了字幕,咬字不清也没关系了?”她强调,要把人物理解透、塑造活,才能感动人,否则演员在台上就永远是一个道具。

今天,刊发在朝花上的这篇口述实录,也是解放日报“上海·我的”系列的收官之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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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着的火车进上海

济南

JINAN

上海

SHANGHAI

■口述 任桂珍(81岁) 整理 诸葛漪

  被母亲在家反锁三天,16岁的任桂珍最终还是告别家乡济南,踏上南下革命的路。风餐露宿、虱子、疥疮、饥饿,没有把她击垮。年,随着大军渡长江,任桂珍充满好奇心,一度想爬出船舱亲身体验枪林弹雨;走进大上海,因为和好朋友外出看热闹,她被要求写检查。青年时代的热情、浪漫与执着,而今全部成了美好的回忆。   爸爸开锁,把我送上的火车   年10月,我的家乡山东济南解放。那年我15岁,在学校里已经是有名的小歌星。小学我唱儿歌《小麻雀》,到了中学唱周璇、白光、李香兰的歌。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唱的《戒烟歌》“有钱的吸烟上天堂。”我的所有业余时间都用来唱歌,校长特别喜欢我,一旦需要人上台表演,我肯定是第一号人选。

  济南举办迎接解放军活动,当时不叫晚会,叫“欢迎解放军到学校来”,其中有个节目《朱大嫂送鸡蛋》,讲述群众挎着装鸡蛋的篮子慰劳军队,表演里需要“咕嗒咕嗒”叫,我在后台模仿,被部队的人听到了,就说“我们要找后面唱歌的小姑娘。”我就这样被发现了,对方说,“你的嗓子很好,跟我们一块去唱歌吧。”于是我被召入雪枫文工团。

摄于年10月,穿着列宁装

  没参军前,我想过当医生。我的妹妹身体不好,一天到晚生病,我比她大12岁,天天背着她去看病。对我来说,唱歌只是玩玩的,不能养活自己。部队实行供给制,我想,“加入文工团就是找到工作,可以赚钱了。”

  没想到,我的决定在家里引发了轩然大波。妈妈担心我年纪太小,死去活来不让我出门,把我反锁在家关了三天。爸爸名义上是里弄保长,实际却是共产党。他鼓励我跟着党走,想办法从妈妈那里骗来了钥匙,开门把我一路送到火车站,我偷偷坐火车与一批热血同学跟随大部队出发了,那时是年。

  从济南出发运载部队的火车非常简陋,车厢没有座位,没有窗口,是一个大闷罐,以前用来运猪、运牲口。车厢中间摆一个大桶,破布一围,当作洗手间。女生上厕所,大家都围着。列车停靠站台,赶快把桶清洗干净。条件异常艰苦,我却很开心,这或许和我从小喜欢群聚的性格有关,爱热闹,一路坐火车,“你帮我,我帮你”的感觉特别好。那时没想到,告别父母一出门,就是几十年,命运因此改变。住在我家北头的女同学,家里开香烟铺,听说济南要解放了,家人赶紧安排她嫁给国民党小官,生怕部队进来,生活大变。十六七岁的她从那时起一连生了四个孩子。现在想来,如果生活重新来一次,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————坐上年的火车,离开家跟着党走,而不是待在家里等着嫁人。

在歌剧《小二黑结婚》中扮演小芹

  虱子、大炮都挡不住大家庭的吸引力   火车把我们送到临城微山湖。青年学生有一股天然的热情,我们学习共产党的方针政策,还要学习如何把这些好政策传达给老百姓,宣传鼓动群众干革命。唱歌时大家都很起劲,这个班来一个《南泥湾》,那个班应和《解放区的天》。条件依旧艰苦,我们住在老百姓的家。当地老百姓吃的小米、高粱都掺有沙子,这是我在济南完全没有体验过的生活。但是我想,别人能吃,我也能吃。晚上,我们挤在猪圈旁睡,我先是害怕,不敢睡,但白天太累了,慢慢的,晚上一倒头还是睡着了。

  不到半个月,当初一起报名参军的同学来找我,偷偷说,这么苦,连一个馒头都吃不上,咱们还是回家吧。最后,她回济南去了。我也想家,但是比起家,部队集体生活魅力更大,唱歌出操。当大家齐唱“团结就是力量”时,感觉像是一个大家庭,我都顾不上想家了。

  年春天,微山湖一天比一天暖和。部队重新出发,步行一路南下。一天走多里路,只吃一根油条;更艰苦的是,每天行军一身汗,又没法洗澡,头上身上都生了虱子,又痒又难受。我记得那时行军穿军服,被子、衣服、日用品全部自己扛,一天要走百十里地,浑身上下都是汗,只能等着自然风干。身上的老白虱新陈代谢,每天都有小虫出现,我们戏称这些小白虫叫“革命虫”。出太阳的时候,虫子下仔,我们忙着抓虫卵。碰到下雨天,头上淋雨,长虱子,大家拿着篦子互相帮忙抓虱子,一篦就是一堆虱子,现在想想得慌。那时大家却满不在乎,把虱子篦一篦,扎两根辫子又上路了。气温高了,我又生了皮肤病,手缝里发出小泡泡,全是疥疮,没有药擦,没有热水,只能等它自己消退。每天吃小米饭,不敢咀嚼,生怕硌着牙,只能含着,用舌头舔舔,安全了,再吞下去。遇到加菜是咸菜小臭鱼,不敢狠吃,怕拉肚子,只能过过瘾。有天部队停止行军一天,全员整休。一位男同志说,镇上有烧饼卖,大家心花怒放。洗衣晒衣结束,我们走了八里路,专门去找烧饼。每个人买了好几个大饼,像过年一样,不敢一天都吃光,分成好几天吃,每天掰开一小块饼打牙祭。

唱红“谁不说俺家乡好”

  到了高邮淮安,南下纵队重新整编,学医、学护士的卫生队去了浙江,唱歌的文工团向上海走。我正式被分入文工团。一路上,宣传鼓动的任务对我来说很新鲜,大部队休息,文工团不能休息,必须四处找节目素材,发现哪个战士表现得好,就编成节目宣传他,鼓舞士气。

  在扬州,文工团所有人坐着大船和大部队一起过江。国民党在对岸用机关枪扫射。我们坐在木帆船底层,对枪林弹雨感受并不算真切,满耳朵就是枪声。我和我最好的朋友,不晓得害怕,商量着“去甲板上看看到底什么情况?”两个人偷偷从舱里往上钻,刚一露头,一人头上挨了一巴掌,定睛一看,原来首长在上面坐着,“不想活了?”事后回想,我才感到后怕。我们属于受保护对象,船没有冲在最前面,当时如果真到了甲板上,碰上枪子就死了。

第一代“江姐”形象让人过目不忘

  上海到底是上海   年5月底上海解放,文工团打着腰鼓进上海,我天然有股自豪:“我们来解放你们了。”一开始,我们住在四川北路虹口公园附近的复兴中学。女同志二十多人一起打地铺,睡在茅草堆,比起行军时已经像天堂了。每天内容就是学习、学习、再学习。

  我对上海的印象来自电影 《十字街头》《马路天使》————传说中的花花世界,高楼有十几层高。没进城的时候,领导苦口婆心,教育我们上海是一个大染缸,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,千万别受影响。在山东,有人穿西装,济南大观园趵突泉旁,有人烫头发,数量远远比不上上海。

  从复兴中学往下走就是虹口公园,解放完全没有影响到上海人的生活,公园里什么人都有,女的挎着男的手臂谈恋爱,在山东很少见过如此开放的情形。我们每天吃饭要穿过虹口公园,感觉自己是最伟大的,还对谈恋爱的小年轻怒目斜视,现在想来很好玩。

曾以古稀之年精神矍铄再唱《江姐》

  部队管得很严,不允许个人行动,所有时间不是学习政治和时事,就是排练。一个小组11个人,一起在大厕所间里洗头、洗澡、洗衣服。吃饭时,一个小组一大盆菜,一荤一素,自己保管筷子。刚开始,我吃不惯上海红烧肉,太甜了,和家乡味道完全不同。我天生闲不住,还是想和朋友一起出去看看,找吃的。那个朋友,就是过江时和我一起想探头出船舱的人。不出所料,又被领导抓到了,“你们两个思想不对头,自由散漫,革命路程长着呢,继续写检查。”

  学习结束了,年冬天,我们在海军司令部排演《白毛女》、解放区秧歌剧《兄妹开荒》。舞台开放,市民和解放军战士都来看,场面异常热闹。《白毛女》演到斗争黄世仁,观众激动得不行,把砖头往黄世仁身上砸。除了上海,在苏州演出也是类似情形,到了剧情高潮,观众群情激奋,演员在台上哭,观众在台下喊,每次演完我们的汗水够接一脸盆。

  除了在固定舞台演戏、巡演,我还要下工厂体验生活,为职工进行慰问演出。印象最深的是在申新九厂演出,厂方特别热情,天天给演员送馒头、红烧肉、大米干饭。当时就想,“上海到底是上海,以后让我到再好的地方都不去。”在申新九厂,因为我们要以劳动模范杨富珍为蓝本创作节目,我还当过她的学徒。她只比我大一岁,步伐特别快,在纺织机前不停地走来走去,走一步,顶平常人两步。

  忙碌演出同时,我们的组织也在悄然变化,我所在的革大文工团与南京文工团、上海红旗歌舞团等合并,所有人搬到了华山路上海青年馆,就是现在上海戏剧学院位置,两三个人一间宿舍。专业学习条件也更完备了,早上练功练唱,还有专职老师。我被送到了上海音乐学院进修一年,每星期去一次,当时音乐学院地处偏远,坐公共汽车要经过好多站,一直到农田边才下车。没有人嫌苦,大家都觉得很光荣。一天演三场《红霞》,晚上吃两毛钱阳春面,浑身充满干劲。年的激情一直激励着我————文艺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。

上海歌剧院音乐会上与周小燕、魏松、杨小勇、杨光等一起高歌

  人物小传   任桂珍,女高音歌唱家,歌剧演唱家。生于山东临沂,3岁来到济南。曾在革大文工团工作,入上海歌剧院从事歌剧演唱三十年,在 《白毛女》《小二黑结婚》《天门岛》《红霞》《红珊瑚》《刘三姐》《洪湖赤卫队》《江姐》《樱海情丝》等几十部歌剧中扮演女主角,创造了众多栩栩如生的不同性格、不同地域、不同身份的妇女形象,为电影 《红日》《聂耳》《摩雅傣》 等配唱,《谁不说俺家乡好》《铁蹄下的歌女》《塞外村女》《摇篮曲》 等插曲风靡全国。她首唱的《唱支山歌给党听》《解放军同志请你停一停》 等录成唱片广为流传。她善于博采众长,在吐字、声音控制、音色变化等方面,汲取了民族唱法的特点;在行腔处理、表现人物等方面则汲取了我国传统戏曲的方法,同时又借鉴了西洋发声法,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。

来源:朝花时文

上海老底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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