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般若經,第六分,念住品第五爾時,最勝,復從座起,偏覆左肩,右膝著地,合掌恭敬,而白佛言: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能如是知,路、非路者,心緣何住?佛告最勝:天王當知,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心正無亂。所以者何?是諸菩薩善修身、受、心、法念住,凡所遊行城邑聚落,聞說利養,心不貪染。如佛世尊戒經中說,善自憶念,離諸煩惱。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身念住?謂此菩薩以如實智,遠離一切與身相應惡不善法,觀察此身,從足至頂,唯有種種不淨過失,無我、無樂、無常敗壞,腥臊臭穢筋脈連持,如斯惡色,誰當喜見。如是觀已,身中貪欲、執身我見,皆不復生,由此便能順諸善法。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受念住?謂此菩薩作是思惟:諸受皆苦,有情顛倒,妄起樂想,異生愚癡,謂苦為樂,聖者但說一切皆苦。為斷滅苦,應修精進,亦當勸餘勤修此法。作是觀已,恒住受念,不隨受行,修行斷受,亦令他學。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心念住?謂此菩薩作是思惟:此心無常,愚謂常住,實苦謂樂,無我謂我,不淨謂淨。此心不住,速疾轉易,隨眠根本,諸惡趣門,煩惱因緣,壞滅善趣,是不可信貪瞋癡主。於一切法,心為前導,若善知心,悉解眾法,種種世法皆由心造。心不自見種種過失,若善若惡皆由心起。心性速轉如旋火輪,飄忽不停如風野馬,如水瀑起,如火能燒。作如是觀,令念不動,令心隨己不隨心行,若能伏心則伏眾法。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法念住?謂此菩薩能如實知世間所有惡不善法,謂貪瞋癡及餘煩惱。於諸煩惱應修對治,謂修貪欲瞋恚愚癡及餘煩惱對治差別。如實知已,即迴起念,不行彼法,亦令他離。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於境起念?謂此菩薩若遇色聲香味觸境便作是念:云何於此不真實法而生貪愛,此乃異生愚癡所著,即是不善。如世尊說:愛即生著,著即迷謬。由此不知善法惡法,以是因緣墮於惡趣。菩薩如是自不漏失,不著境界,令他亦爾。 這是玄奘大師翻譯的六百卷大般若經的第六分。它共有十六分,這是第六分。念住品,是說四念住的事情。我現在的想法,引這段文說四念住的大意,先將它的要意說出來。然後,我們再稍微詳細的一樣一樣解釋。 「爾時,最勝,復從座起,偏覆左肩,右膝著地,合掌恭敬,而白佛言」:這一行文是說請法的威儀。 「最勝」,是一個天王的名字,當時的法會,有一個天王,名字叫做最勝。 「復從座起」,他以前已從座起向佛請問過一些問題,佛答覆以後,他又再從座起。 「偏覆左肩」,因為我們人有二個肩,不是二個肩都覆蓋住,而是偏於一肩,只覆蓋住左肩,表示右肩仍是袒露的,偏袒右肩。 「右膝著地」,就是左膝未著地,這是一種禮儀。 「合掌恭敬」,合掌是兩個掌合起來,內心是很尊敬恭敬。 「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能如是知,路、非路者,心緣何住?」:這一行文是正式的請法。 「菩薩摩訶薩」:我以前解釋過,我們中國人歡喜簡略,因此稱呼觀世音菩薩、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,就以菩薩稱呼,但是,依梵文的含意,應該加上「摩訶薩」,稱呼「菩薩摩訶薩」,如此的意義才是全(俱足)的。「摩訶」翻譯為大,「菩薩」翻譯為覺有情。覺有情,過去的大德的解釋有很多,他有慈悲心去覺悟一切眾生、他有智慧能自己覺悟聖道,所以稱為菩薩。但是,依梵文的原義,「菩薩」的含義,應該是指自己覺悟聖道,名為菩薩;「摩訶薩」,就是大覺有情,他有大悲心,能夠覺悟一切眾生。梵文的原義,應該如此解釋,所以,我們發現一件事,阿羅漢也是菩薩,因為他也是覺悟聖道,辟支佛也是覺悟聖道;但是,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,是菩薩摩訶薩,加上「摩訶薩」,因為他是有大悲心,是阿羅漢所不能及的。阿羅漢只能稱呼為菩薩,而不能稱為菩薩摩訶薩。這樣就分別出來,三乘聖人仍是有分別的。 「行深般若波羅蜜多」:「深」,這個字,依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的解釋,並不是用嘴說的,「一切法畢竟空,無我無我所」,不是用嘴說的,而是他本身證悟諸法實相,始謂「深」。華嚴宗賢首國師亦解釋,你修「我空」的道理,觀察色受想行識五蘊,我不可得,這是淺的般若波羅蜜,若是觀「我不可得,一切法也不可得」,則是深般若波羅蜜,賢首國師的解釋亦是好。若根據龍樹菩薩的解釋,這些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那麼,這些菩薩都是已得無生法忍的聖人,他們已成就根本智(清淨無漏的根本智慧),他們成就聖道以後,就不會再退失(不退轉),是大菩薩。 「能如是知,路、非路者」:這是前面第四品所說的事情,就是能覺悟路非路的人。依我們的生活情況而言,如果道路是很平坦安全的,那麼,這就是道路;如果道路有坑不平坦、或有土匪、或有障礙,那麼,這道路是有障礙,不能通行,就不是道路。此處是指,佛法說的六波羅蜜、三十七道品等涅槃的道路,是很安全、很安穩、常樂我淨的道路;世間的虛妄分別心、多諸煩惱、流轉生死的境界是不安全的道路。 「心緣何住」:他的內心在緣念何種境界、安住在何處呢?心緣所緣境,心就安住在那裡不動。這等於說,這些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聖人(大菩薩),他們的內心是住在何處?我們是生死凡夫,我們的內心在何處活動?我們的內心就是在色聲香味觸法上活動,在五欲上活動,在世間的是是非非、煩煩惱惱的事情上活動,我們凡夫有一點事情過不去,就在那件事情上想又想,想又想,想又想。但是,入聖位的聖人,他們的內心是在何處活動呢? 「佛告最勝:天王當知,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心正無亂」:此處是回答。佛回答這個問題說,你應該知道,這些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是聖人,心正無亂,他們的心是很平正、不散亂的。 亂,可作二種解釋:?妄想紛紛是亂:這是散亂的亂,不能明靜而住,叫做亂,這種亂是我們很習慣的境界。?顛倒妄想也是亂:顛倒名之為亂,這也是我們的境界,何謂顛倒?我們未能契入法性的真理,我們的心就是顛倒。這一切有為法都是幻化虛妄的,我們卻認為都是真的,這就是顛倒。所以,凡夫於一切時一切處,都是顛倒的。若得到禪定的人,就無散亂的過失,但仍有顛倒的過失。若得成聖道以後,他始無顛倒的錯亂。但是,得成聖道的人,不是一下子就圓滿;到成佛時,才是一切過失都洗滅了,一切功德都圓滿了,那是沒有顛倒。其他的一切聖人,還是有所不足,他還是有一點事情。所以,這句話如此解釋,就包括很多的事情。現在說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菩薩,「心正」,他的無分別智慧與法性理相應,叫做「正」,沒有顛倒,故謂「無亂」,他是把一部分的顛倒洗滅了。 「所以者何?」:為什麼,如此多的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菩薩,他們是心正無亂呢? 「是諸菩薩善修身、受、心、法念住」:此處說出原因。如此多的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菩薩,他們善於修學身受心法念住的關係。他們於未得無生法忍時,他們能放下五欲,專心修四念住,修得很成功,得到無生法忍了;他們得到無生法忍,成就清淨智慧時,他們仍常常用功修行,故謂「善修身、受、心、法念住」。「念住」,我們的心是不住的,心裡不能安住一處,在各處散亂,因為修「奢摩他」(止),也就是修「念」,使令心安住不動了,當然他還要再修「觀」。為何要使念安住不動呢?就是要修「觀」。所以,此處有「念」,也有「慧」。「身受心法」,這四個字的意思也很多,此處暫時不說,以後再說。 「凡所遊行城邑聚落,聞說利養,心不貪染」:此處是說善修身受心法的相貌。不管他到達什麼城邑聚落。聚落就是大家在一個地方住,落就居住的意思,聚就是大家在一處,這個地方有幾百戶或幾千戶人家,就叫做聚落。城邑就是大過聚落的地方。此處經文誤植為「開說利養」,我查閱乾隆大藏經第十三冊,第四二二頁,上面經文是「聞說利養」,用「聞」字來解釋是較通的。「聞」,也包括見。聽人家說利養,利養,實在也就是色聲香味觸(世間的欲境界),他的心裡不貪求、不染著,他的心裡不動心,沒有這種心情。因為他修身受心法四念住的關係,所以他能不貪著利養。 「如佛世尊戒經中說,善自憶念,離諸煩惱」:如佛世尊在戒經中說(戒經,主要是比丘戒或菩薩戒),戒經說修行人是何種情形呢?「善自憶念,離諸煩惱」,善者,能也,他時時能夠(不需要別人教導、他自己能主動的),能憶念如來的正法,與法相應,就「離諸煩惱」,就不去虛妄分別生出種種貪瞋痴的煩惱。 通常說,我們凡夫是有煩惱的;大聖人(八地菩薩以上的聖人)當然完全沒有世間的煩惱;若是初地、二地的菩薩,他仍有世間的煩惱,但是,他的心裡有正念。我們未得無生法忍,沒有清淨的智慧,所以,煩惱隨時會動。但是,如果我們能「善自憶念」,煩惱也就不動,我們凡夫也能做到這一點,凡夫雖有煩惱,但若能「如理作意」,煩惱也就不會動。常常靜坐的人,自己就會知道這件事,因為常常修四念住,熟了;但是,有時仍會失掉正念,一下子,煩惱就來了,因為你已熟用四念住,你立刻將四念住提起來,煩惱也就沒有了。你從這一點經驗就知道,正憶念時,煩惱是不動,雖是凡夫,但煩惱不動。若是得到聖道的人,他的正憶念是無漏。我們凡夫也是正憶念,但是,正憶念裡面也有執著,但是,也有力量。若是聖人,他的力量是更大。聖人,他偶而也有些分別,但是,因為他能「善自憶念」,所以就「離諸煩惱」,煩惱沒有了;猶如屋子裡面是黑暗的,你開燈以後,就沒有黑暗;所以,正念來時,就是光明,煩惱自然就退出不起了。 我們平常的人,聽聞佛法時,一聽說「修行」,心裡就害怕,心裡想:「哎呀!我怎能修行呢?我是不能修行!」。其實,不是的!不管煩惱是輕或重,都能修行!原因就在這個地方,你願意把「正憶念」提起來,煩惱就沒有。所以,都能修行,不是非要煩惱輕微才能修行。只要你肯用功,你就會成就,你就會有希望。所以,「善自憶念,離諸煩惱」。這幾句話是總說的,以下是詳細說。: 前面是總說,這以下是別說。別說裡面,先說身念住。 「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身念住?」:佛招呼天王,使令他注意,諸菩薩摩訶薩修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是如何修身念住?修身念住,是如何修? 「謂此菩薩以如實智,遠離一切與身相應惡不善法」:這位菩薩以如實的智慧,如實的智慧,就是真實的智慧,也就是與諸法實相相應的智慧,叫做如實智。我們凡夫並未成就如實的智慧,但是,我們從佛開示的修多羅文句裡面,得到一些聞所成慧,我們按聞所成慧去思惟,這種智慧雖然不是聖人的如實智,但是,與聖人的智慧是「相似」,也可以說是如實智,但是,這是一種不堅定的智慧。現在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的菩薩,他已經成就真實智慧,「遠離一切與身相應惡不善法」,他能遠離與身相應的殺盜淫等一切罪過事情,不做這種罪過的事情,他是以如實智來決定的。我們初信佛法的人,相信因果,相信善惡果報,害怕受惡報,所以不敢做錯誤的事情,這也是一個如實智。 初果、二果之聖人,仍是有男女之欲,當然,未得初果之人,更是有欲。應如何調伏欲,叫欲不起呢?煩惱有二種:?一種是表現在事情上面,心動且做這種事,?一種是沒有事,但有心念,心裡動如此念,但未做這種事。就是「事」與「心」,二種。現在,佛說「遠離一切與身相應惡不善法」,是遠離事,也遠離心(也不動心),以心為本,所以必須清淨自己的心。 如何遠離呢?「觀察此身,從足至頂」,你在經行時,也可以如此思惟,你在靜坐時,也可以在修奢摩裡面思惟。觀察的次第,先從下面觀(足是在下面,頂是在上面),從足趾開始觀察,從足至頭頂的觀察,觀察的結果是什麼樣呢?「唯有種種不淨過失」,觀察這個身體就是一節節的骨頭,以筋把它連接起來,然後把它包一層皮,我們人就是如此,從皮之表面上看,是相似的清淨,但是,皮裡面的心肝脾肺腎骨肉等東西,都是不淨,觀察從足至頂唯有種種不清淨的臭穢東西,不是一個大功德聚,是一個不淨臭穢的東西,我們人是這樣子,所以,欲心就不起了。 「無我、無樂、無常敗壞」:「我」,這個字,我們通常說話時,常常說「我是如何如何,你是如何如何」,常用這個字。但是,印度的其他宗教對於「我」是有一個定義,這個我的定義是什麼呢?在阿含經裡面說得很清楚,「常恆住不變異、有主宰作用者,名之為我」,它是永久存在而沒有生滅變化。 例如,我們看這燈光,感覺一直是在光,但實際上,光是有變動的;又例如,我們拿這張紙,看它現在是很新鮮,但過幾個月或幾年以後,這張紙就變陳舊,為何它會陳舊,就是因為它有變化,受空氣等污染,所以它常常有變化,但是,這個變化是很微細的,你不能立刻感覺到。 「常恆住不變異」,就表示「我」的體性是有真實性的,沒有變化的;「有主宰作用」,就是它自己能作主,它能有支配的作用,這就叫做「我」。再明白的說,外道執著有我的人(「即我論」者),他的思想認為,色受想行識是剎那剎那變化、這個臭皮囊是有老病死,但是,在有老病死有變化裡面,有一個不老病死、不變化、有實體性、有主宰作用的東西,這就叫做「我」,印度外道有如此思想。我們若不讀佛經,對於如此的思想,會有什麼感覺?可能會有歡喜心,「啊!我的身體裡面有一個不壞的、不老病死的我,這個不錯嘛!」,可能是如此想。但是,佛法是說「無我」,釋迦牟尼佛主張「沒有我」,在這個老病死的臭皮囊裡面,沒有那個「常恆住不變異有主宰性的我」,沒有那個東西。 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裡面說一件事,他說,佛為何在因地時行菩薩道、行六波羅蜜、行無量無邊的功德,然後成就無量功德莊嚴的身體,為何要如此?龍樹菩薩提出這個問題,他說:佛有如此功德莊嚴、大威德的境界,他來教化眾生時,他若叫你死,你就會去死,也就是說,因為佛的威力,他說什麼,你都會相信,會有如此力量。所以,佛說「無我」,你就會相信,因為你如此相信,就如此修行,就會得聖道。 阿含經、阿毘曇論、阿毘達磨論、大智度論、般若經、瑜伽師地論等經論,都是說「無我」的,都是這樣講。能相信「無我」,是很不容易。就是現在的佛教徒,也還是承認有我,有些佛教徒是這樣思想的,也是承認有我,你告訴他是「無我」,他不相信。因為有的經論是強調「無我」,但是,有的經論並不強調這一點,所以,佛法裡面有不同的思想,因為有不同的思想,所以很容易引起思想的混亂。思想混亂,又會如何呢?不容易修行!只好念阿彌陀佛!想要修止觀,就修不來! 我們看印順老法師的「中觀論頌講記」,裡面有一句話,他說「你修唯識觀,不能了生死」。我們看見這句話時,感覺到「啊呀!印順老法師敢說這句話!」,其實,你看嘉祥大師的「中觀論述」,也是常常有這句話,宗喀巴大師著的「菩提道次第廣論」也是有這樣的思想。 所以,我們佛教有不同的思想,你學什麼,就是什麼的思想,你學這部經,就是這種思想,你學那部經,就是那種思想。你不去廣學時,你的思想就永久不能穩定,「究竟是有我或無我呢」,沒有這種感覺。所以,如果我們只是死心塌地的念阿彌陀佛,其他的事情都不管,也可以。如果你在佛法裡面的思想要穩定下來,要有堅定的信心,非要廣讀、多讀經論,你才可以。因為,今日的佛法已有幾千年了,我們是業障深重多諸煩惱的人,看見經論,會有煩惱,會有這些疑問。古代的佛菩薩也是知道,所以,他們已經為我們解答這些問題,但是,你若不多讀經論,你也是不知道,如果你不知道,那麼,你的思想也就不能穩定,「究竟是常或無常,究竟是有我或無我」,就是安不下來。所以,非要廣讀不可,廣讀就是一個問題。 此處,般若經說「無我」,我們的臭皮囊裡面,沒有那個常恆住不變異的我。現在這裡說修四念住,是你已經開始修行了,不是研究教義。研究教義、學習教義,是在修行以前,已經把佛法學習搞通了,思想已經穩定,然後開始修行。所以,此處不是辯論有我或無我的時候,而是內心已經肯定「無我」,然後在奢摩他裡面思惟。我們學習佛法時,奢摩他未成就,所以是散亂的分別心,現在修行時,是靜下來修奢摩他,在奢摩他裡面修無我觀。但是,我們現在是初開始學習,現在我們不是在靜坐,所以,我們對於「有我」或「無我」,仍是要辯論一下,否則仍是有疑問。 我以前說過,現在我想再重覆說一下。我在香港時,有人問我:「人死以後,並沒有斷滅,還會再有第二個生命體相續下去六道輪迴,為何會如此,人死後不斷滅呢?」,我沒有答覆,他也不再問。過幾天,他又與我見面,他說他已經得到答案了,他說他去見一位法師,那位法師告訴他:「因為有常住真心、性淨明體,所以不斷滅而有六道輪迴」,他這樣告訴我。當然,我也是學過楞嚴經,我也講過楞嚴經,「常住真心性淨明體」這句話是楞嚴經的話。他問我這個問題,我沒有答覆,他得到其他法師的答覆以後告訴我,我還是不出聲。 但是,顯揚聖教論,正好有說這個問題,說是,我們眾生是沒有「我」的。楞嚴經說「常住真心性淨明體」,這個文字是好,在我們的臭皮囊裡面有一個「常住真心性淨明體」,又是好。但是,講「無我論」的經論是說「沒有我」。那麼,眾生為何會流轉生死呢?流轉生死是因為「業力」,你造善業,你這個身體死了,你就至人天的世界去受果報;你造惡業,你的生命結束了,你就至三惡道去受果報。「業力」使令你有新的生命相續下去,不是因為有「我」,業力有各式各樣的差別,所以得到各式各樣的差別果報。如果是「常住真心」,那麼,常住真心都是一樣的,為何有差別的果報呢?你如何解釋呢?常住真心為何會得三惡道的果報,為何會到人天?這個差別的原因在那裡呢?所以,你用常住真心解釋仍是不圓滿。只能說是「不斷滅」,但是,得果報不是因為「常住真心」,一定要以「業力」來解釋,不是因為「我」的關係。顯揚聖教論正好是如此解釋,不是因為「我」的關係,因為業力的關係。 此處說「無我」,就是我們在靜坐時修如是觀,觀察這個色受想行識是念念生滅變化、有老病死,這裡面沒有不老病死、不變化、常恆住的「我」。你如此觀察,是因為你有信心,很堅定的如此想,你才能有作用。主張「無我」的經論說,如果你認為「有我」,那麼,這是一個無明煩惱。所以,站在這個立場來說,如果你執著有我,就無法得聖道。所以,斷愛煩惱與見煩惱,其中,見煩惱主要就是「我見」。我們出家人學習佛法,在煩惱的名字裡面,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們,「執著有我」就是煩惱,但是,卻仍要執著有我,這是一個問題!修止觀前,你預先要學習這樣的佛法,必須肯定是「無我」的,然後你作如此觀,才有力量。因為你心裡仍有猶疑,那個觀就等於是零,就沒有作用了,因為你沒有信心。攝大乘論的最後面,也說到一些我們不常聽聞的佛法,雖然我們常常講經論或開示,但是,多數沒有提到那裡,但是,攝大乘論的最後面也關涉到「我」的問題。 「唯有種種不淨過失」,這是概略說觀身不淨,這是能對治欲心。凡夫都是有欲,欲界的眾生,不論是地獄、惡鬼、畜生、人天、阿修羅,都是有欲的。佛教徒在佛法裡面,想要進一步轉凡成聖,一定要對治這個欲,否則不能成功,這個欲能把你掌控住,使令你留在那裡,不能進步,甚至色界天亦去不了,所以,一定要斷這個欲。斷欲以後,心的力量就大起來,修止觀之時,就容易成就。 「無我」,觀察這個身體裡面沒有「我」。我的相貌是這樣子,色受想行識的相貌是那樣子,這二者的相貌是不一樣。色受想行識裡面沒有我,修無我觀。 身念住裡面,第一句先說能觀察的智慧,「謂此菩薩以如實智」,如實智,我昨天已講過。已得聖道的修行人,他本身是成就如實智;未得聖道的人,他尚未成就,他必須從佛的法語裡面學習,他會得到聞思的智慧,聽聞佛法所得到的智慧(聞所成慧),以這樣的智慧去觀察;但是,昨天我也說過,是在奢摩他裡面修四念住,奢摩他就是止,就是在止的基礎上修四念住,就是在止裡面以如實智去觀察。如此說,「如實智」,就是你在觀察時,能觀察的智慧必須與修多羅相應,就叫做如實智;如果不與修多羅相應,就不能名為如實智。這個地方,我特別要說出來,表示,初開始用功修行的人,必須特別注意這一點─「要尊重佛」,佛是這樣告訴我們要修四念住,你就這樣依教奉行。如果你不尊重佛,你隨便想一想,你就這樣修,那是容易有問題。初開始修行,必須注意這一點。 「遠離一切與身相應惡不善法」:就是沒有殺盜婬等有罪過、可訶責的事情。 「觀察此身,從足至頂,唯有種種不淨過失」:唯有種種不清淨(臭穢的),就是過失,或說身體有老病死,那也是身體的過失。 「無我、無樂、無常敗壞」:昨天已說過「無我」,大意是說,這個身體裡面沒有一個真實體性的我。假名字說是「我」,說「我是如何如何」,佛法是承認這個「假名字的我」,但是,並不承認有「真實體性的我」。 阿含經、大智度論、般若經,都是說觀察無我。因為經論裡面,佛為不同根性的眾生,會說不一樣的佛法,有的地方說「如來藏」、有的地方說「佛性」、有的說「無我」、有的說「空」,各式各樣的佛法。但是,事實上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而言,「觀察無我」、「學習無我」,是非常好的一件事,因為你如此學習時,一開始能調伏煩惱,進一步就能斷煩惱,能得聖道,使令你心裡面無糾紛,雖然外面的境界有糾紛,但是你的心裡面並無糾紛,能使令你安樂住。所以,修「無我」,事實上,是非常好,是非常安樂的事情。 此處經文只是說「無我」,並未多說無我義。觀察「地水火風空識」,就是「六界」,這六界組合成為一個生命體,這個生命體裡面都是因緣所有,沒有一樣事是本來有的東西。 若說有我,這個我,就是本來有的,若有實體的我,它就不是因緣有;因緣有的,是會無常敗壞老病死,那麼,就剩下非因緣有的我,如果有這樣思想的話,就會有「我」、有「你」,就會有糾紛衝突。 如果你觀察「無我」時,就無有少法可得了,彼此都是這樣子,那麼,彼此間就沒有對立,沒有對立的境界裡面就是和平的,所以,人與人之間就容易和,也容易互相幫助,也容易合作,而且沒有煩惱,也容易發大悲心。 如果有「我」時,雖然也會說些好聽的話,哦!要廣度眾生,但是,心裡仍是要保護「我」,因為心裡是有我。 所以,「無我義」,在佛法裡面,是三法印之一,是通於大小乘,小乘佛法說無我,大乘佛法也是說無我,不僅小乘佛法是這樣子。所以,修無我觀,是非常好的。我們若只是抱著書本,靜坐用功修行,修習無我觀,也會感覺到和平。若你能發好心,為大眾僧做事,為一切眾生做事,你立刻會感覺到,「有我」是非常危險的,立刻會感覺到這裡。先不說複雜的事情,縱使是很簡單的事情,大家在一起做事,就會感覺到很敏感。你若修無我觀的時候,立刻就輕鬆了。不論什麼事情,用般若智慧、用慈悲心,來發動做這件事,不是用「我」來發動,動機完全不同,性質就不同。性質不同的時候,用無我的悲心、用智慧來做這件事情,就能得到別人的尊重。你若以「我」的動機來做事,別人可能口頭上不說什麼,但是,別人心裡是不同意,如此一定開始有衝突。所以,我們應該學習「無我」的法門。 「無樂」:觀察這個身體,從足至頂,唯有種種不淨過失,是沒有樂可言。樂,是喜悅的感覺。無樂,這個身體是一個苦惱的境界,沒有樂可言。此處「身念住」就說「無樂」,但是,「樂」是與下文的「受念住」有直接關係,所以,我們先不說,於下文再說。 「無常、敗壞」:這個身體不是常恆住不變異,它是剎那剎那變異的。 無常,有「剎那無常」、「一期無常」之不同。剎那無常,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,它是有變化的。一期無常,假設人的壽命活一百歲,到時侯就要老病死,死掉了,就叫做一期無常。或者說,一個建築物,也能支持一百年,一百年以後,這個建築物就不能用,最後是壞了,也是一期無常。剎那無常,就是這個建築物時時都有變化,它不是很穩定,所以叫做剎那無常。剎那無常的變化,久了,就變成一期無常。我們的身體,也是具足這二種無常。它不能永久存在,它終究有一天要老病死,要結束死掉,這也是很苦惱的事情。 無常、敗壞,就是破壞了。我們世間上的人,如果是年輕人當然不感覺到老病死,但是也會看見這件事,多數人是視而不見,或者有時也會想到「我也會老病死吧!」,但是,想一想也就算了。唯有釋迦牟尼佛要解決這個問題,釋迦牟尼佛是王子,他為何要出家?就是要解決老病死的問題!我不要老病死,要解決這個問題!出家以後,在佛法裡面修行,也是要解決老病死的問題!但是,人的懈怠是與生俱來的,如果你不時時去觀察,就好像不感覺到這件事。所以,要常常觀察:啊!這個身體是無我、無樂,是無常,是老病死,是要敗壞的,敗壞以後,我要到什麼地方去呢?就會想到這個問題。所以,如此想,一方面能調伏煩惱,一方面能勉勵策勵自己精進勇猛。所以,應該這樣修行的。 「腥臊臭穢筋脈連持,如斯惡色,誰當喜見」:觀察身體從足至頂,有腥臊臭穢的味道,不乾淨。我們人的鼻根不是很利,眼根、耳根、鼻根、舌根、身根、意根,這六個根都不是很利,雖然自己很臭穢,但是,自己不是太感覺,如果歡喜清潔的人會常常洗澡、常常洗衣服,好一點就是了。但是,如果天上的人來到人間,他們會嫌人間臭穢,他們會感覺不歡喜,他們的六根較我們銳利得多。如果我們自己常不洗澡,自己也會感覺到有問題,就可以知道這個身體不是很好。人的身體,不能與欲界天人的身體相比;欲界天人的身體,又不能與色界天人的身體相比。原因就是因果的問題,我們最初得這個身體的因與業力,不是很好,所以得到的果報也就是這樣子。人間的大福德人,會較我們好一點,但是,大體上說,也是會老病死,也是臭穢。欲界天是好一點。色界天更是殊勝,因為他們是修習禪定,沒有欲,心清淨,所以身也清淨。但是,他們與聖人相比,他們仍是不及格。所以,只要是凡夫就會有問題。所以,觀察這個身體是「腥臊臭穢筋脈連持」,就是一節一節的骨頭,以筋(筋就是脈)把它連結起來,如果沒有筋脈的連持,一節一節的骨頭就不能成立,所以,他就會走路。 「如斯惡色,誰當喜見」,這樣很罪惡的形色,誰歡喜看到這樣的身體呢?靜坐時,你修完奢摩他以後,你就修如此的毘婆舍那(觀),如此觀察,「如斯惡色,誰當喜見」。 我現在又要重覆說一說,我們出家人,不是聖人來出家,你不是已經得到聖道才出家,你原來是凡夫而出家,出家時只是把衣服換一換,去受戒,心裡對佛法有點信心、有點慚愧心而已,你尚未成就聖道,對於煩惱仍是原來一樣,雖有信心慚愧心,但是仍有煩惱。那麼,如何才能轉凡成聖呢?就是要作如是觀,來對治。出家以後,可能因為寺廟團體的需要,因此做這些事,做那些事。做了很多事,到底是做什麼?寺院也需要有做知客的、有做監院的,各式各樣的職事,做這麼多的事,是為什麼呢?就是為了要修行!目的是要修行!把所有事情安排好,使心安下來。例如,房子漏水了,你不去修理不行,廚房不燒飯不吃飯也不行,所以,這些事情都要做,做完了,就是要修行,要修四念住!要做這件事。如果不修四念住,只光是去燒飯、修理房子,這不是佛法,不是出家人!嚴格的說,不能說這是出家人!所以,若不修四念住,只是忙這些事,是罪過的,是不對的。 「如是觀已,身中貪欲、執身我見,皆不復生」:這是說觀察以後的結果。你如此觀察以後,「身中」就是色受想行識之五蘊身,色受想行識裡面有很多的煩惱,其中有二種是最嚴重的煩惱,第一個是「貪欲」,有種種欲,其中就是男女之欲,你如此作觀以後,貪欲心就不生起了,沒有貪心了。你如此觀察以後,「執身我見」,執著身體是我之見,也不生起了。這個身體就是「種種不淨過失,無我、無樂、無常敗壞,腥臊臭穢筋脈連持」,那有實體的我呢?「我見」也不生了,沒有「我」! 所以,遇見榮耀或倒楣之事,你的心裡都是「無我」,立刻就清淨了。你為大眾做事時,不可能每個人都滿意你,可能會有人指責你,當有人指責你時,你的心裡就想:「他在訶斥誰呢?沒有訶斥我,無我可得!他訶斥誰呢?他在罵我,罵我是罵誰呢?無我可得!」,如果他對我很恭敬,你的心裡就想:「恭敬誰呢?無我可得!」,結果,一切法不受,得無生法忍!你就會得聖道了。 如是觀已,身中的貪欲心是不再生起;如是觀已,執身我見,皆不復生。貪欲也不生,我見也不生,都不生起。「貪欲」就是愛煩惱,「執身我見」是見煩惱。愛煩惱與見煩惱,都沒有了。假設你的奢摩他是欲界定或未到地定,你作如是觀,一開始是得初果須陀洹;繼續修四念住,就是二果、三果、四果阿羅漢。若你的奢摩他是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,有那麼高深的境界時,你作如是觀,那麼,一下子,你就會得到三果、四果阿羅漢。如果你發無上菩提心,作如是觀,你就會得到無生法忍。般若經提到,「初果須陀洹,乃至阿羅漢辟支佛,若知若斷,是菩薩得無生法忍」,也就是聖道。 前文(如是觀)是因,後文(愛煩惱、見煩惱,皆不復生)是果。但是,這個果是很長的一大段,因為般若經是大乘經典,而且,多數修行人「止」的功夫不夠深,都是先得初果,不是很深的。 「由此便能順諸善法」:由於你修四念住、修身念住,如此觀察,因此你成就這樣功德,愛煩惱也不起,見煩惱也不生,或者得初果、二果,或者得初歡喜地、二離垢地,如此,你就能順於一切善法,你可以修六波羅蜜,也就是大般若經的三句話「以無所得為方便,以一切智相應作意,以大悲心為前導」,就是以無上菩提心為前導,修六波羅蜜,廣度眾生,這一切善法都可以發出來了。必須有如此的基礎,你的愛煩惱與見煩惱不生,然後才能發出一切的善法。「由此便能順諸善法」,能隨順發起一切無漏的功德。 我以前說過,假設瓶子裡面裝有毒藥,雖然你已把毒藥傾洩出去,但若你不再清洗瓶子,你就把瓶子裝甘露水供他人飲用,終究還是有毒的成份,你必須把瓶子清洗,使不再有毒,然後裝水,始能飲用。如果我們的內心不清淨,有愛煩惱、有見煩惱,你去廣度眾生時,終究還是有問題的。因為你內心裡面仍有煩惱,而眾生不是容易度的,有問題時,你的煩惱也就出來了,就不清淨,那就不是「順諸善法」。你必須「如是觀已,身中貪欲、執身我見,皆不復生」,有這樣清淨的基礎,「由此便能順諸善法」,一切的善法都能發出來。 剛才說過,我們為大眾僧做事,不能使令所有人都滿意,就會有人訶斥你或提出意見,如果你不能降伏愛煩惱、見煩惱,你為大眾僧做事的那一念好心就會退,我何必如此辛苦做事卻受人訶斥,你的菩提心就立不住,就容易退。如果你能修四念住,降伏愛煩惱與見煩惱,那麼,不論遇見何種困難或苦,你的菩提心就不會退,因為聖人的智慧光明裡面,沒有「困難」這二個字,也沒有「誰來罵我」這件事,在他的心裡,沒有這件事,所以他能不退轉於無上菩提。 看這文的意思,身念住,也包括受、心、法三種念住在內,不只是身念住。所以文裡說「無我、無樂、無常敗壞」,這裡面也包括其餘三個念住在內。例如,「觀法無我、觀受是苦、觀心無常」,無我就是法念住,無樂就是受念住,無常敗壞就是心念住(觀心無常)。: 「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受念住?」:他如何學習受念住呢?從我們內心的感覺看,身念住是很顯著很粗重的形相,大家彼此一見面,就是先看見身體,這是一個很粗重明顯的形相。但是,受,就微細些,受是內心的世界、內心的感覺,受就是我們一念心與一切境界接觸時,內心的感覺叫做受;或苦受、樂受、不苦不樂受,有三種受。其實,所有的眾生都是在「受」這裡用心機,就是為樂受,而不願意苦受,也不是太高興不苦不樂受,眾生就是為樂受而發動種種事情,一切眾生為樂受所迷而做種種顛倒的事情。現在,修四念住,修行人就是要在這裡覺悟,不能為受所迷惑。所以,佛招呼天王,提出問題說,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他如何學習受念住呢? 昨天已說過「念住」,「由念住心、由慧觀察」。由念住心,就是由明記不忘的念,來安住自己的心,不要散亂,就是修奢摩他;由慧觀察,智慧就是如實智,從十二分教、佛的聖言量去學習智慧,在奢摩他的寂靜境界裡面去觀察身受心法,如此,才能破除顛倒迷惑。由念住心,能破除一切散亂;心裡面寂靜以後再觀察,觀察結果,才能破除愛煩惱與見煩惱。但是,在這個法門的名稱上面,只提到「念」,謂「四念住」,名字上未提到「慧」;但是,在經裡面,佛說這個法門的時候,是有提到「慧」;名字上就是以念住為名。 「謂此菩薩作是思惟:諸受皆苦,有情顛倒,妄起樂想」:前面是問,此處是回答,就是解釋如何學習受念住。菩薩的內心如此想,各式各樣的受都是苦惱的。眼觸所生受,十二因緣說「觸緣受」,眼根與一切色境相對時(眼緣色),眼識就出來了。眼根、眼識、色境,這三法一和合名為觸。觸仍是心法,若無眼識,只是眼根與一切色境相觸,尚不名為觸。觸,這個名字,是在心上說的。心,就是眼根、眼識、色境,乃至意根、法塵、意識(十八界),十八界一和合、一相觸時,就有受,或苦受、或樂受、或不苦不樂受。六根,就有十八受,叫做「諸受」,裡面當然也有樂受,也有苦受、不苦不樂受,不全是苦受,也有樂受。但是,現在佛說「皆苦」,樂受也是苦。「諸受皆苦,有情顛倒,妄起樂想」,有情識的眾生(凡夫的眾生),因為他心裡糊塗(顛倒就是糊塗),所以錯誤的感覺到樂想。 「異生愚癡,謂苦為樂」:異生,就是有情(情者,識也,有情識的眾生謂有情)。有情為何謂異生呢?經論有很多種解釋,就是「各乘異業而受生故」,每一個眾生都乘他不同的業力而得果報,所以謂異生。當然,眾生的思想也是不同,所以,煩惱的輕重亦不同,因而發動不同的活動,所以就招感不同的果報,故謂異生。若聖人,就都是無漏業,故謂「同生」,是與凡夫不同。愚癡就是苦,就是不明白,就是前面說的「顛倒」,高者謂低,低者謂高,就是顛倒、錯誤,愚痴就是不明白道理,苦的境界而認為是快樂,所以「謂苦為樂」。 「聖者但說一切皆苦」:聖人,就與凡夫不同,聖人認為凡夫的一切境界都是苦惱的(不是快樂的)。大智度論說一個譬喻,人的身上有疥瘡,感覺到癢,就以手去抓,因此就感覺舒服些,凡夫的樂就是如此而已,沒有疥瘡者感覺有疥瘡者是很可憐的,「謂苦為樂」。此處是簡單說受念住的大意,一切受都是苦。 經論裡面也有一個充分明瞭的理由解釋一切受皆是苦。我們感覺到的苦惱,佛也說這是苦,這是我們凡夫所承認的。唯獨「樂受」,例如,我餓時感覺苦,我吃飽飯時感覺樂,這是樂,不能說不是樂,為何說是苦呢?佛是說一個很明白的理由,什麼理由呢?佛說是「無常」的關係,所以樂受也是苦。何謂無常?「由無而有,由有而無,是名為無常」。原來沒有,現在有了,這是無常的意思;有了以後,又沒有了,這是無常的意思。由無而有,謂生;由有而無,謂滅。有生有滅,故謂無常,就是有變化。如果它不變化,它一直是那樣,就不能說是無常。現在說樂受也是苦,是根據何理由呢?就是根據「由有而無」而說。我們滿意的事情出現以後(樂受出現以後),例如,我想做總統,我成功了,心情快樂,但是,這個事情是無常的,由有而無,因垮台而做不成,心裡就苦惱,就是根據這樣道理而說:樂受也是苦。如果我們不做總統,也就沒有總統垮台的感覺,也就沒有這種苦惱。所以,樂受是「壞苦」。 瑜伽師地論後面的文裡,關於眾生的苦,是說得很詳細。我簡單的說幾樣,你想要追求這種樂,你需要費多大的辛苦啊!縱是成功,你在追求時也是很難很難的,這就是追求時的苦;追求成功以後,你還要保護它,也是苦,不容易保護!我又提到劉邦,「非劉氏而王者,天下共擊之」,不是姓劉者要做王,天下一起要打他,劉邦是姓劉,所以,只有姓劉者能做王,別人不能做王,若別人想做王,大家要打他,這是你主觀的願望而已,到時侯,有別人要做王,誰也不打,仍是擁護曹操去了,並不擁護你。所以,做王以後,就擔心別人要打倒他,因此要保護,保護就是苦啊! 我現在說一個相反的話,我們在人天裡面享受富貴榮華,必須誠心的多做功德,那麼,你將來得果報時,果報就堅固,誰也打不倒你,但是,終究是無常的,你的福報經過一個時期,終究有一天是結束的,結束以後,仍是垮台,並沒有人打倒你。垮台有幾種原因,第一種是外力打倒你而垮台,第二種是沒有人打倒你,是你自己的力量逐漸枯萎結束而垮台,所以,終究是要垮台的。所以,一切有為法「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」,不可能是常住不變的,一旦壞了就是苦。 得成聖道的大菩薩,他想要做皇帝是可以的,因為他有不可思議的善巧方便,他能不造罪而做功德,他能對老百姓有真實利益,他有般若波羅蜜與大悲心的支持。我們凡夫,或有多少的大悲心,但是智慧也不夠,常會愚痴顛倒,為個人的利害關係,不管老百姓的死活,那就造很多的罪。所以,「有情顛倒,妄起樂想」,實在是製造苦。所以,做國王、大臣、大將軍的人,多數是要到三惡道去,多數是如此。他做國王時,是感覺很快樂,或他做大將軍、做首相時,感覺很快樂,實在是自己在製造苦惱,妄起樂想。 「諸受皆苦,有情顛倒,妄起樂想,異生愚癡,謂苦為樂,聖者但說一切皆苦」,若得到無生法忍以上的聖人,他是說,一切受都是苦,不是快樂的。 「為斷滅苦,應修精進」,為滅除這一切苦,你應該精進的修四念住,修受念住。「亦當勸餘勤修此法」,也應該勸其餘的一切人勤修四念住,勤修受念住。 我們凡夫常是希求樂受。希求樂受,也不能說完全不對。因為希求樂受的關係,深一層希求時,才能發菩提心,我們才能發道心。但是,按一般情形而言,苦受來時,心裡會憤怒、瞋恨、怨天尤人;樂受來時,就生貪心,貪欲心越來越強;不苦不樂受的境界來時,自己又是愚痴、不明白道理。在這些受上,增長貪瞋痴的煩惱境界。你如此觀察時,就清淨自己的心,不在樂受、苦受、不苦不樂受上面生起煩惱,如此觀察,調伏自己不生煩惱。 前面只是「觀受是苦」,令你生厭離心,不要貪求樂受,不要生貪瞋痴,但是,究竟是如何觀呢?前面未明白說出,但是,下文有透露一些:「作是觀已,恆住受念,不隨受行,修行斷受,亦令他學」。 「作是觀已」,如此觀察,樂受也是苦,「恆住受念」,時時安住受念住,攝心不亂(有受出現時,心裡面不要亂,要維持正念),「不隨受行」,不隨樂受生貪心,不隨苦受生瞋心,不隨不苦不樂受生愚痴的煩惱,「修行斷受」,此處說出來,要修行「斷受」的法門,就是觀察所受的境界不可得、畢竟空寂的。 受境界出現時,我們不修行的人的習慣,就是在貪瞋痴上面活動,計較這件事;但是,修行人不要如此,修行人是要「修行斷受」。觀察所受的境界是因緣所有、是無常的、是變化的、是畢竟空寂的;觀察能受者(就是自己的心),也是畢竟空寂的;令心無所住,就是「不受一切法」,得無生法忍了,向無生法忍那裡去,叫做「斷受」。「不隨受行」就是不隨煩惱活動,我們凡夫的境界,不可能沒有受,但是,你不要「隨」,時常調整自己。「修行斷受」,也就是修四念住。此處說「斷受」,一定要用般若波羅蜜。 前面說身念住,是直接對治貪煩惱,就是修不淨觀;但是,此處說「斷受」,這應該是行深般若波羅蜜才可以,「無有少法可得」。我們若常常讀金剛經,在這個地方,就可以有用,「不住色生心,不住聲香味觸法生心,應無所住而住而生其心」,就是斷受,可以斷這個受。「若菩薩有我相、人相、眾生相、壽者相,即非菩薩」,觀察受者不可得,也就是我不可得,如此觀察,就是斷受。「亦令他學」,也勸導別人學習斷受的法門,也如此觀察學習。 所以,修四念住,這句話是容易講,但是,要真實修行前,必須學習佛法。我們要修不淨觀,聖人都修不淨觀,不要說是凡夫了,但是,也應該進一步學習般若法門。學習金剛經,是很好,或者學習摩訶般若波羅蜜經、大智度論(大智度論是解釋摩訶般若波羅蜜經),如此,你能取得甚深的智慧,當然仍是屬於「聞思的智慧」,如果加上奢摩他,就是「修的智慧」。一方面修不淨觀,另方面也修般若的甚深無相觀,就是這樣修。所以,你在奢摩他裡面,有五分鐘修不淨觀,你在下一次五分鐘,也可以修般若的無相觀,可以如此修,身受心法,一樣一樣的修。 這樣看受念住這段文,先觀察「諸受皆苦」,先這樣修。其次,看這個文,也觀察到,眾生是愚痴顛倒,「謂苦為樂」,是顛倒迷惑。第二個觀法,就是修「斷受」的法門,觀一切法空,無我無我所,無住生心,這就是斷受法門。應該如此學習。: 「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心念住?」:佛先招呼天王,提出問題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心念住的法門?也是「由念住心,由慧觀察」,就是,奢摩他、毘婆舍那,如此修。 「謂此菩薩作是思惟」:這位修行人在奢摩他裡面如此思惟。 「此心無常,愚謂常住」:這句話是總說的。我們這一念靈明之心,它不是常恆住不變異的,但是,糊塗的人就感覺這一念心是常住不變的。 我以前也提過,初開始靜坐的人,散亂心多一些,不容易寂靜住,可能沒有什麼特別感覺,如果你得到欲界定以後,心就沒有一切妄想,也不昏沈,也不散亂,心裡面明靜而住,一下子坐二十四小時,心裡面明靜而住,那麼,你會有什麼感覺呢?你會感覺這一念心是常恆住不變異的,認為這就是「常住真心,性淨明體」,如果你讀過楞嚴經,你自然會如此想「啊!佛說得對,這個心是常住的」,因為你感覺自己證到了,感受到這念心不變異,不是聽說的嘛,自己現在這種境界現前了,自然會想到這裡(如果沒有境界的人,坐一坐,就打妄想,心自然是變動的)。但是,此處經文是說「此心無常,愚謂常住」,這是一個問題,糊塗人認為是常住的。 瑜伽師地論亦提到一件事,修行人入定,心裡面一念不生,明靜而住,一坐就是七日不動,但是,忽然間,心裡有一個念,念「我母親現在是在那裡?」,或忽然間念「我以前的老師現在是在那裡?」,或者想到「阿彌陀佛現在做什麼?」,也是有些念,這是為什麼?凡夫的心,忽然間念這個,忽然間念那個,按佛法是如何解釋這件事呢?佛法裡面說,這是「種子」的問題。心裡忽然有這樣的念,忽然有那樣的念,按經論的解釋,我們凡夫動念,要有一個「所緣境」,另外還要有「種子」,另外還要有「作意」(作意心所)。 何謂作意?就是引心取境,引導應起的心念到所緣境那裡去。例如,有一個大公司,裡面有很多人,入口有一個詢問處,外面有人來時,就向詢問處說:「我要見某某人」,詢問處就去找某某人來與這個人見面,作意心所就類似這種情形。例如,忽然間念「我母親現在是在那裡?」,這一個念之前,就是有一個作意心所,作意心所引導那個念的種子發生現行與所緣境接觸。心就是如此,心念的活動一定要有這樣的條件才能動,一定要有「所緣境」,還要有「種子」(種子就是識),還要有「作意」,就會出現各式各樣的念、各式各樣識的變化,識的活動就是如此。 例如,醫生看病時,知道這是什麼病,應該用什麼藥去治療,但是,我們沒有學過這種知識,我們就沒有辦法出現如此的知識,不知道這是什麼病,更不知道應用什麼藥去治療,我們的心遇見病人時,我們的心就沒有辦法如此活動,不能的。例如,你是學法律的、或是學會計的,你的心裡面就是儲藏那樣的種子,你才會有如此的心理活動,不然是不能的。從這些事情看,心是無常的,不是常恆住不變異的。從這些各式各樣的差別的事情上看,佛法說「心是無常的」,你才能解釋各式各樣的心理活動。如果心是常住的、沒有差別相,那麼,為何有種種差別的心理作用?你如何解釋?就可以知道這件事。所以「此心無常」,不是常住的。但是,定的心所,是明靜而住,是如此的。但是,在唯識的經論上看出來,佛的「根本智」是無分別的,而佛的「後得智」也是有分別的。所以,我歡喜瑜伽師地論的原因就在這裡,它說出很多微細的事情,說出聖人的境界,與凡夫的無量無邊的差別境界,它解釋得圓滿,所以我們應該學習。 「此心無常,愚謂常住」,它是無常的,它是因緣所生法,因緣所生法就是無常的,各式各樣的因緣,有各式各樣的因緣所生法。這句話是總說的,下文再詳細說。 「實苦謂樂,無我謂我,不淨謂淨」:這是說愚痴的境界。凡夫的一切境界,乃至非非想天的境界,都是苦惱境界,但是,凡夫認為是快樂的。無我而謂是我,不淨而謂是淨,是顛倒迷惑的境界。如此,每一個念住都包括其他的三個念住,都是通的。 「此心無常,愚謂常住。實苦謂樂,無我謂我,不淨謂淨」:此段是說修心念住的方法。我們通常認為,修心念住的方法是「觀心無常」,但是,此處經文「實苦謂樂,無我謂我,不淨謂淨」,也包括在心念住裡面。我們現前靈明的一念心,是有剎那剎那的生滅變化,不是常恆住,但是,因為我們愚痴,就認為這一念心是常住的。不僅於此,更且「實苦謂樂」,實在是苦惱境界,但是,卻認為是快樂的,這原來是屬於受念住,但也包括在心念住裡面,因為把苦惱認為是快樂,也是愚痴心的錯誤執著。「無我謂我」,法念住(觀法無我),也包括在心念住裡面,一切法都是無我的,但卻認為是有我可得。「不淨謂淨」,這是觀身不淨,但也算在心念住裡面,因為執著不清淨臭穢的東西認為是清淨,也是心的執著。四念住,有總念住及別念住,此處等於是總念住,每一個念住都通於其他三個念住。 「此心不住,速疾轉易」:此處說無常的境界。如何知道心是不常住的呢?「速疾轉易」,因為它很急速、很快速的轉變,忽然間是貪心,忽然間又是瞋心,忽然間疑惑心來了,忽然間高慢心來了,忽然間又想到母親了,忽然間又想到朋友了,心的變化是很多很多的,所以就知道心是無常的。 「此心不住,速疾轉易」,是顯示心的無常相貌。我們這一念心,不是不變異。「住」,有常住、安住之意思。「不住」,就是不常住、不安住之意思。「速疾轉易」,這一念心的轉變變化是非常迅速。「易」,也是變化的意思,與生住異滅的「異」是相通的。「此心不住,速疾轉易」,從字面的意義上看,是偏重在心的散亂境界,忽然間貪心來了,忽然間瞋心來了,忽然間又有好心腸,道心來了,就是各式各樣的變化,同時是不安住,同時也是生滅變化的。 「隨眠根本,諸惡趣門」:前面是說心的無常,現在就提到善惡的問題。佛法是要人向上進步而不要退,所以一定要說到善惡的問題,而善惡仍是這一念心的問題。如何始謂惡?「隨眠根本,諸惡趣門」。 隨眠就是煩惱,煩惱有二種,一種是「種子」,一種是「現行」。種子,是一個譬喻,世間的植物都是有種子,由種子生芽而逐漸開花結果,若沒有種子就沒有這件事。我們的煩惱也是有種子,就是生起煩惱的功能。例如,我們現在的心情是很平和,貪心沒有起來,瞋心也沒有起來,心情是很平靜,如此可以說我們沒有煩惱嗎?不是的!這個人所有的煩惱都有!只是沒有「現行」,沒有顯現出來活動!它的活動沒有現出來,但是,在他的平和的心裡面,有煩惱的功能在那裡,若有因緣刺激它時,煩惱就出來了。若沒有刺激出來時,是謂「種子」,種子又名為「隨眠」,隨是隨住的意思,隨住你不捨離,它與你不分離。例如,他昨天有一件不如意事,他憤怒了,但是,過幾個小時以後,他又恢復正常,如此,可以說他的煩惱已過去就沒有煩惱嗎?不是的!他的煩惱仍隨住他,只是潛藏在心裡深處。就猶如人在睡覺,他未到外頭做事,而在家裡睡覺,所以,在外面看不見他,如果他醒了,外出工作,就會看見他仍是存在的。煩惱也是如此,煩惱睡眠時,就在那裡不動,就是煩惱的種子狀態,所以叫做「眠」。「隨」,是對「現行」而言,他的煩惱雖已過去了,但實在仍是隨住他,沒有與他分離,隨住不捨故謂隨。但是,未活動故謂眠。 斷煩惱,不是斷現行的煩惱,而是斷隨眠的煩惱。把隨眠的煩惱種子斷掉了,就是究竟沒有煩惱。表面上沒有煩惱,那是假的,不是真實的。所以,隨眠是煩惱的根本,隨眠是諸惡趣的門。惡趣,就是三惡道,地獄、惡鬼、畜生,是一個罪惡的人得果報的地方。趣者,至也,罪惡的人都到那裡去受苦了,所以叫做惡趣。惡趣是以什麼為門呢?以煩惱為門。你若動了煩惱時,惡趣的門就開了,你就可能要到惡趣的地方去了。惡趣的門若關起來,你就去不了,不能到惡趣的地方去。所以,要沒有煩惱,要降伏煩惱才可以。現在說,隨眠是煩惱的根本,隨眠是諸惡趣的門,這表示,我們一切凡夫都有煩惱的種子,惡趣的門都是在那裡開著,隨時就到惡趣去了。 心的變化裡面,特別提出「隨眠」。隨眠就是煩惱,前面已說過,各式各樣的煩惱種子稱為隨眠,也包括現行在裡面。煩惱是諸惡趣的根本,諸惡趣是果,煩惱是因,因為果之本,故謂「隨眠根本」。「諸惡趣門」,煩惱也是一切惡趣的門,如果煩惱來了,諸惡趣的門也就開了,就是可以入到惡趣去了。如果把惡趣的門關起來,你就不得入,就不能到三惡道去了。所以,煩惱是惡趣的門,煩惱是惡趣的根本。此處是說,修心念住時,要注意自己內心的煩惱,煩惱有如此的過失。 「煩惱因緣,壞滅善趣」:煩惱是什麼?就是心!就是我們一念分別心!貪心、瞋心,都是心,都是明瞭性的心,只是不清淨而已。所以,有各式各樣的煩惱,就是有各式各樣的種子。所以,心也是無常的。善趣,就是好心腸,誠實、有慈悲心,這一切的善心都是善趣的門、人天的門。多數人雖有好心腸,但是力量微薄,而惡心的力量卻強大。所以,「煩惱因緣,壞滅善趣」,強力的煩惱破壞善趣的因緣,就是把好心腸壓伏住了,好心腸起不來,這個惡心起來了。假設你的好心腸,你的誠實、慈悲心、無貪、無瞋、無痴,這些善心所的力量大,也能破壞惡心(也能破壞煩惱因緣)。誰的力量大誰就戰勝了,誰的力量小誰就戰敗了。現在是說,煩惱的力量大,所以壞滅善趣。 因為內心有煩惱,就破壞善趣的功德。善趣,就是善心所,這些好心腸、慈悲喜捨、無貪、無瞋、無痴等善心所,由善心所發出種種功德,就可以往生到善趣,就是善趣的門開了。但是,我們善心所的力量是很薄弱,而煩惱的惡心所力量是特別強,所以把善心所鎮伏住了,所以把善趣的因緣破壞了。 「是不可信貪瞋癡主」:佛開示我們,要調伏染污的心。心念住如何修呢?就是要降伏惡心。貪心來了、瞋心來了,各式各樣的煩惱來了時,「是不可信」,你不能相信貪心、瞋心、愚痴心等各式各樣的煩惱,你不要相信它。何謂相信?就是聽它招呼。現在煩惱來了,你不要相信它。「是不可信貪瞋痴主」,這個「主」字,也是有道理的,我們平常人是以煩惱作主,不是以理智作主,處理一件事情是以貪心作主人,貪心願意這樣做,就這樣做,瞋心願意這樣做,就這樣做了,以煩惱為主,以煩惱做我的主人。現在說,「是不可信貪瞋痴主」,你不可以它為主。乾隆大藏經是把「主」字,寫作「生」字,「是不可信貪瞋痴生」,貪瞋痴的煩惱生起來時,你要趕快消滅它,你不要相信它,這樣解釋也是可以的。 所以,貪瞋痴煩惱生起時,你不要相信它,立刻要降伏它。所以,心念住的開始修行,要如此修,煩惱來時,立刻要把它調轉過來。心念住的開始修行方法,就是如此修,這是符合我們凡夫的境界。這樣的意思是說,煩惱來時,它是惡趣的門,所以煩惱一動時,就是惡趣的門開了,立刻要把惡趣的門關上,要把煩惱調伏,心念住就是如此修。 前面是說要轉惡為善,心念住的第一步修行,就是要轉惡為善,我認為第一步是很重要。我們日常生活中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煩惱來了,若修心念住,就立刻要認識到「我現在有煩惱了」,立刻認識這一點,先把自己的煩惱停下來,(不要說「這個人是可恨,這個人是不對」,那是第二個問題),要先看自己的第一個問題─「我的心要清淨」。心念住的第一步是如此,我認為這是很重要的,要先邁出第一步,先維持自己的心是善良的,不要有惡心,先這樣做。 「是不可信貪瞋痴主」,我們內心有煩惱來時,貪心來時、瞋心來時、各式各樣的煩惱出現時,你不要相信這個貪心,你不要相信這個瞋心,你不要相信它,要制伏住它。修心念住,要如此修,要制伏住內心的煩惱。何謂「貪瞋痴主」?我們不修四念住的人,或者不相信佛法的人,做什麼事情就是以貪心作主,貪心想要這樣做,就這樣做,瞋心想要這樣做事情,就隨順瞋心去做事情。以煩惱為自己的主人,故謂「貪瞋痴主」。現在,我們是相信佛法、修四念住,就是「不可信貪瞋痴主」,不可以煩惱為主,不可以相信它。 「是不可信貪瞋痴主」的「主」字,若看乾隆大藏經,是寫為「生」字,「是不可信貪瞋痴生」,貪心、瞋心、愚痴心現起時,你不要相信它,立刻要調伏它,使令自己心清淨。就是要以智慧作主人,或以慈悲心作主,以般若、慈悲(這二種善法)作自己的主人。但是,不常調心的人,若煩惱來時,自己仍不知道,就隨順煩惱的力量與人說話、做事。現在,此處告訴我們,修心念住時,不要這樣,要把主人調換一下。我們記住,不要以瞋心與人講話!不要以貪心與人講話!如果我們不能以慈悲心及般若與人講話,最低限度,要把貪瞋的煩惱驅逐出去,要以平靜的心情與人講話。 「於一切法,心為前導,若善知心,悉解眾法」:此處是更深一層解釋。世間上的萬事萬物太多了,這一切法不是離開心而能獨自存在的,不是離開心而獨立的一件事,世間的一切法都是從心開始的,所以,心是前導。如果心不動,這世間上什麼事也沒有。我們仔細想,世間上什麼事都是心造的,的確是如此。你的心若不動,就什麼事也沒有。所以,「於一切法,心為前導」,心是一切法的領導者,都是由心開始的,善法也是由善心開始的,惡法也是由惡心開始的,世間法出世間法都是如此的。 「若善知心,悉解眾法」,(善者,能也),若你能夠明白這一念心的事情,那麼,一切法都明白了。心與一切法是常為伴的,有心就有法,有法就有心。不是離開一切法而有心的,離開一切法,也就沒有心可得,離開一切心,也就沒有一切法可得。所以,心念住與法念住,二者是不能分開的。 「於一切法,心為前導」,此處是進一步說到心與一切法的關係。世間上,不論是善法、惡法、世間法、出世間法,在一切法裡面,心是領導者,一切法是由內心的分別開始的。不論什麼事情,都是由心分別,才開始有這件事。你的心若不分別,就沒有這件事,故謂「於一切法,心為前導」。 「若善知心,悉解眾法」:若我們能夠了達心的道理,一切法也就會通達無礙了。一切法與心是不能分開的,一切法是為心作伴侶的。若無一切法,心也是不可得的;沒有心時,一切法也是不可得的。不論善法或惡法,均是如此。心如是如是生,一切法也如是如是生的。所以,若明瞭心的道理時,對一切法也就明白了。若沒有心,也就沒有一切法。心是一切法緣起的最重要部分。 「種種世法皆由心造」:種種的世間法都是由心創造的。地獄也是由心創造的,惡鬼、畜生、人天等一切世界都是由心創造的。你心不造,就沒有這件事。 「種種世法皆由心造」,此處是解釋前面二句話─「於一切法,心為前導,若善知心,悉解眾法」。各式各樣的世間法,皆由心造。世,我們通常說世間,世就是時間,過去世、現在世、未來世,是屬於時間的。這一切有為法,都是有時間性的,(無為法是超越時間的)。種種世間法,這一切有為法,皆由心造的。沒有一件事不是心創造的,由心發起,也就是由心創造而有。心若不造作時,就沒有這件事。論一切法的緣起,也像我們做事情,最初是計畫,後來才發動這件事去執行,最後有個結果,這三個階段都是心在動作。若心發動以後,不採取行動,也就沒有這件事。所以,一切事都不能離開心的。 「心不自見種種過失」:我們不相信佛法時,自己有各式各樣錯誤的地方,自己不感覺到,自己不知道。 「若善若惡皆由心起」:不論是善或惡,都是由心發起的。心是一切法的根本,所以,修心念住可以轉變自己的生命。生命是自己創造的,所以,若轉變自己的思想,生命也就轉變了。佛法的理論,不承認有上帝,所以,一切一切的禍福都是自己創造的。但是,佛法也承認都是無常的,我們做善法或做種種功德,它也是無常的,到時侯就結束了。做種種惡事,得了很大的苦惱果報,也是有時間性的,到時侯也就結束了。結束以後,就重新開始。只有得到聖道以後,才能「常樂我淨」。所以,在凡夫時期,我們應該如此學習,「若善若惡皆由心起」,所以,我們若能修心念住,把握這一念心,一切的問題也就解決了。所以,心念住當然是非常重要的。 「心性速轉如旋火輪」:以下是說心的無常境界。這一念靈明的心,它的體性是很迅速的轉變,如旋火輪那樣子。何謂旋火輪?夜間不開燈時,我們拿一支香點著以後,以手旋轉香,別人一看,就像一個火輪、光輪,是謂旋火輪。實在說並沒有火輪,只是小小一點火而已。但是,迅速的轉,就變成一個小火輪,就是相續不斷的,看是一個火輪。這表示,我們的一念心,是一剎那間的了別性,但是,繼續不斷如此,我們就感覺到這一念心是常住的,不感覺是剎那剎那生滅的。這個火輪,只是一點而已,不是一個輪,所以,我們一念心,只是一剎那而已,但是,它相續這樣子,所以不感覺到是剎那剎那的,我們就容易誤會心是常住不變的。所以,我們從般若經的這句話看,與楞嚴經所講的,是完全不一樣。很多佛教徒都很歡喜楞嚴經,楞嚴經一直說「心是常、不變異的」,但是,此處說「心性速轉如旋火輪」,就表示它是剎那剎那生滅變化的,不是常。所以,「此心無常,愚謂常住」。 「飄忽不停如風野馬」:飄忽,也就是速轉的意思。心的飄忽不停止,就像風在虛空飄動,心也是如此飄動,它一直不能停下來。「飄忽不停如風野馬」,野馬是出自莊子的名詞,別的地方也有說是「陽焰」。陽焰,就是春夏之間,地面上的一種溼氣,經過太陽一照,溼氣就上升成為水蒸氣,我們從遠處看,它就飄動,猶如水在流動似的,所以叫做陽焰。野馬,表示猶如野馬在那裡跑似的。水蒸氣經過太陽照,在那裡飄動時,就像馬跑似的,如此譬喻境界。飄忽不停如風、飄忽不停如野馬,心的流動像野馬似的、像陽焰似的。 「如水瀑起,如火能燒」:心性之飄忽不停,如水瀑起,如火能燒。「如水瀑起」,像瀑布的水在峭壁上面一直不停的流下來,就是瀑起,形容心一直在那裡流動不停。「如火能燒」,就像野火在大草原上面燃燒,一直向前燒,形容心一直在分別各式各樣的一切法。 「作如是觀」:修心念住,?第一步先要觀察內心的善惡,然後轉惡為善;?第二步是觀察心性速轉,心性是飄忽不停,作如是觀。你靜坐時,觀察心是如此。不論阿含經或瑜伽師地論,都提到修心念住,就是你這一念心有時起貪心,有時起瞋心,有時是散亂,有時是寂靜,各式各樣的相貌,你一直的反觀自己這一念心的相貌,等於是把自己變成一個第三者來看自己,自己來看自己,起貪心時,自己看自己的貪心,起瞋心時,自己看自己的瞋心,如此注意觀察,這也屬於心念住的一種修行方法,「作如是觀」這句話也是包括這樣的意思。如此觀時,心裡面應該是有二個相貌,一個是散亂的相貌,一個是不散亂的相貌,心裡是同時有這二個相貌,自己看自己的散亂境界或不散亂境界。能看者,就是你自己的智慧,它一直是不變的、一直的在注意,就像一個人站在路邊一直看很多人在走,那個雜亂境界一直是不住不停的動,這個人一直在旁邊看。現在修心念住,也有這個意思,我們未得定,我們不是聖人,心裡面很亂,但是,此時自己是處於一個超越的境界,自己去反觀自己,自己一直注意自己,就叫做「作如是觀」。 「令念不動」:這個方法變了,就是不散亂,把一切的雜念都停下來,使令心明靜而住,「作如是觀,令念不動」。如此說,「令念不動」就是奢摩他。 「令心隨己不隨心行」:按此處文義,文字應該是「令心隨己」,而不是「令心隨已」,所以,這裡「已」字有誤寫。令雜亂的心隨順你自己的智慧,不隨貪心、瞋心、疑惑心、高慢心等各式各樣的雜亂心去活動,它要動時,就把它停下來。這就是修止。 前文「作如是觀」時,「心性速轉」等各式各樣的雜亂境界,當然也包括好的境界在內,心有時清淨、有時不清淨,心有時這樣、有時那樣,你隨它活動,但是,你本身只是注意這個心的各式各樣相貌,這是修觀。後文「令念不動,令心隨己,不隨心行」,這是修奢摩他(止)。 「若能伏心則伏眾法」:這是說調伏這一念心所得的效果。如果你能調伏你的妄想心,成功以後,一切法你也能調伏,你都能得大自在。 此處說到二個方法,?第一個方法是隨這個心,有時是妄想,有時不妄想,你隨著它,但是,你只是注意;?第二個方法,就是把這個心寂靜下來,不要動。這二個方法,第一個方法,可能容易修些,但也不一定;第二個方法,使令心不動,可能會難一些。 我在想,若出家人在寺裡生活,常常習慣這種沒有塵勞的境界時,他的煩惱自然輕,雖尚未斷煩惱,但他的煩惱輕。這是什麼道理呢?就像一個人正常的吃飯生活,你的身體就健康,若你平常一天是吃二碗飯,現在叫你一天只吃半碗飯,你的精神可能會差一些;這表示煩惱亦如此,你若天天在是非煩惱裡面生活,在色聲香味觸的這些欲境界生活,你的煩惱力量就會強大。所以,你不要在欲的境界裡面生活,你要在輕淡的境界裡面生活,沒有這些人我的是非,你就是拜佛、或靜坐、或讀經,你到大殿所見就是佛像、或所見就是出家的修行人,在如此境界生活,煩惱就得不到力量的支持,煩惱就微弱下來,如此,你靜坐時,你叫心不要動,心就能不動、靜下來,所以「令念不動,令心隨己,不隨心行」,它就容易些。 如果說:「這些塵勞的煩惱就是佛法、世間法就是出世間法、在那裡生活就是修行、世間法就是諸法實相、一切法都是佛法」,道理雖是如此,但是,事實上,大多數人都辦不到,那樣的生活,叫他盤腿坐下來,叫他心靜下來,恐怕是很困難,不容易的。 所以,一方面,自己要用功調心,一方面,大環境也有關係。因此,我們在寺裡一起住,也要注意,不要起煩惱,我不要去觸惱別人,大家都有如此心情,誰也不觸惱誰,大家就能和樂在一起住,這個煩惱自然輕微。如果常起煩惱,煩惱就剛強,煩惱的力量就大,你常常起瞋心,瞋心的力量就大,你常常起貪心,貪心的力量就大。你若常不起,煩惱的力量就自然微弱,煩惱得不到力量的支持,就像人不吃飯而沒有力量,就是「作如是觀,令念不動,令心隨己,不隨心行」,你就容易成功了,你就容易做到這一點。 「若能伏心,則伏眾法」:此處說「伏心」,不僅是「止」,也包括「觀」在內,你若能以「止」調伏其心,以「觀」降伏其心,成功以後,「則伏眾法」,就是於一切法得大自在,就能得大自在。 我說一個小故事,佛在世時,頻婆娑羅王(就是王舍城的主人),他常帶領他的臣相去佛那兒聽佛法,佛就為他們說離欲法(遠離五欲的過患),佛這樣為他們說法,不只一次,是很多次。臣相因為聽佛說離欲法,就不太與妻往返,結果,他的妻就起瞋心憤怒,他的妻就打一個主意,到佛那裡去,邀請佛到家裡吃飯,佛就默然同意。結果,臣相的妻去弄很多的毒放在飲食裡面,打算拿給佛吃,後來,臣相知道了,就與妻大吵,但是,此時,佛已來了。佛坐下來後,臣相就向佛說:「這個飯有毒,不能吃」,佛就說:「有毒藥也是可以吃的,世間的毒藥莫過於內心裡面的三毒,貪瞋痴三毒是最厲害的毒,我都能消滅它,小小的毒藥不要緊」,佛就帶領很多的比丘一起吃,吃完以後,什麼事也沒有。臣相的妻見狀,感到驚訝,知道佛是聖人,因此對佛生起信心,不再有瞋心,並且生起慚愧心,佛就為他們夫婦說法,他們夫婦因此得須沱洹果。所以,「若能伏心,則伏眾法」,伏眾法的意思,例如,毒是能傷害人的,但是,佛吃下毒時,卻不會受傷害,能轉變它。 我以前說過一件事,我現在想再重說,我看見一篇基督教徒寫的文章,他說,釋迦牟尼佛是吃有毒的東西而中毒死的,我看見這句話後,就去讀阿含經與大般涅槃經,這個基督徒寫的文章不是憑空說的,是有些根據,就是佛在臨涅槃前,有一個鐵匠,叫做純陀,他請佛吃飯,特別煮木耳湯給佛吃,佛就說:「這個湯就給我一個人吃,不要給諸比丘吃」,可見,這個湯是有問題,但是,佛在三個月以前就宣布:「我於三個月以後入涅槃」,所以,不能說佛是中毒而死,這句話還是不對的。而且,佛是「能伏」,能令毒物不能毒,所以不能說佛是中毒而死,這句話是不對的。若有神通的人,他入水裡面,水不能淹死他,他入火裡面,火不能燒他,也都是有轉變的作用。有神通的人,一定要有禪定,有禪定的人,是沒有欲的,所以,也有伏心的意思,但是,唯有佛才是伏心圓滿。所以,「若能伏心,則伏眾法」,在一切法裡面得大自在,隨心所欲。 孔夫子說他能「隨心所欲不踰矩」,他的境界可能很高,但是,我看,孔夫子仍不能與佛相比。所以,「若能伏心,則伏眾法」,所以,常常調伏自己的心,是非常重要的。 經論上,說到四念住的地方,是很多,大般涅槃經也有說,阿含經、方等經、華嚴經、般若經、法華經、涅槃經,一切的經論上,都有說四念住。這一段文是大般若經的第六分,這裡面的義是很多,修四念住的義是廣一點,雖然文句不多,但是,裡面的意思廣一點。:「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修法念住?」:應如何學習法念住呢? 我前面說過,念住是「由念住心,由慧觀察」,這句話要記住。如何修法念住呢?「謂此菩薩能如實知世間所有惡不善法,謂貪瞋癡及餘煩惱,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,這就叫做法念住。 「謂此菩薩能如實知世間所有惡不善法」:發菩提心的菩薩,能真實知道世間所有的惡不善法,要認識世間所有惡不善法。我剛才說過,我們出家人(當然,在家人也有修行人),時常要觀察自己的心,自己的心若起了煩惱,我立刻要知道「啊!我的心起煩惱了」,立刻要認識這一點。如果忘掉了,自己的心裡面起了煩惱,自己還不知道,隨著煩惱去活動,這是不對的。若起貪心,自己能立刻知道「我動了貪心」,趕快想辦法把自己的貪心停下來。若起了瞋心,我不高興某人,心裡分別「某人很壞、某人不對、某人一直在搞鬼」,一直的分別別人不對,其實,自己就已經不對,自己心裡有瞋心,自己已經不對了,所以,要趕快把瞋心停下來,不要一直想別人不對。所以,此處說,要知道世間的一切惡不善法,要知道自己做錯了,我動染污心,表現在身體上、表現在語言上,這已經是很多的時間。所以,要認識所有惡不善法。有時侯,自己是不知道不認識。惡,就是不善,對自己有傷害,對別人也有傷害,就是有罪過的、可訶斥的,叫做惡不善法。或者說,惡是指內心的煩惱,不善法是指惡表現在身口上面,就是,有行動謂不善法,在內心動煩惱謂惡法。要認識自己想錯了、做錯了。 究竟何謂惡不善法呢?「謂貪瞋痴及餘煩惱」,就是心裡有貪心、瞋心、愚痴心及其餘的一切煩惱,這就是惡不善法。我們若把它分類,內心起煩惱,然後發出行動,做一些傷害別人的事情,有煩惱、有業,如此分類。但是,嚴格的說,你採取行動時,仍是煩惱,你用貪瞋痴發動出來的事情,在事情上面看,仍是煩惱在動,所以,一切罪過的根本就是煩惱。「謂貪瞋痴及餘煩惱」,其他的煩惱,或者高慢心、或者疑惑心。其實,煩惱的根本仍是「我見」,不知道一切法是緣起的、都是畢竟空寂的、都是無我、無我所的,執著「我」是真實的,這個「我見」是最重大的煩惱。 煩惱,其實就是心,若偏重在心的方面說,就是心念住。但是,心不是孤獨的,它是與一切法為伴侶的,若站在心的伴侶方面說,就是法念住。貪心,它不是孤獨的,它一定有個所緣境,各式各樣的境界,站在那方面說,就是法念住。 「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:如何修法念住??第一,先要認識何謂惡不善法,?第二,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。要把它改變過來,「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。 我們出家人,最初出家時,是發好心而出家,出家以後,於煩惱不修對治,自己有煩惱,不學習對治煩惱的法門,不做這件事,是否與你出家的本願相應呢?究竟是有出家或沒出家呢?所以,「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,要做這件事。其他的事情,也不能不做,但是,出家人最主要的事情,就是「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,要做這件事,這件事是我們出家人的第一件大事。其他的事情是第二件事,其他的事情是第三件事情,那些事情也不能不做,因為你不能不吃飯,你住的房子漏雨時,也不能不去找人修理,很多事情是不能不做,但是,那些事情是幫助你「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,是助道,不是正道。我們現在的社會,政治是民主制度,我們出家人在寺院裡面也是採取民主制度,住持是三年一任或四年一任,任期滿時就重選,你選什麼樣的人來做住持?有一年,有個老法師在某寺任方丈,他的任期滿了,他不再做方丈,因此大家要重選,選舉時,有人說要選這個,有人說要選那個,這個老法師(他是學律的,他已不在世),當時,他就說:「選方丈,應該選一個通達真諦,也應該通達一點世諦的人,應該選這樣的人做方丈,若這個人只通達一點世諦而不通達真諦,就不能選這個人做方丈」,我在想,這位老法師學過律,是有些佛法的氣氛,說出這句話來。此處文裡說「於諸煩惱應修對治」,如果寺院裡面不推行這件事(於諸煩惱應修對治),只是天天去做助道的事情,那麼,仍是有問題的。 「謂修貪欲瞋恚愚癡及餘煩惱對治差別」:貪欲心強者,應修「不淨觀」來對治,瞋恚心特別強者,應修「慈悲觀」來對治,愚痴心重者,應修「緣起觀」來對治。「及餘煩惱對治差別」,其他的煩惱,如果我慢心很高者,應修「界差別觀」,如果散亂心強者,應修「數息觀」,乃至應修「唯識觀」、或「性空觀」、或「一心三觀」、或「法界觀」。就是應該修戒定慧,來對治自己的煩惱。有各式各樣的法門,應該做這件事。 「如實知已,即迴起念,不行彼法,亦令他離」: 「如實知」,就是前面那句話─「謂此菩薩能如實知世間所有惡不善法」。「如實知」,你要學習佛法、要學習經律論,你才能知道何謂善法、何謂惡法。有的人說:我要自己修行、我不要到佛學院去學教、我不要到佛學院去、我要一天自己修行學經律論─這句話說得對不對呢?可能是對,也可能是差一些,因為你不去學習經律論,有時自己錯了,自己都不知道,你不知道何謂邪何謂正。佛菩薩的大智慧,說出一切法門開示我們,我們學習以後,從「聞所成慧」,我們才知道這是錯的,我們笨人學習一次仍是不行的,要重覆不斷的學習,才能知道「啊!原來是這樣子」。 「即迴起念」,就是修四念住時,迴轉自己生起貪瞋痴的心,要常常保持正念,要修四念住,四念住就是正念。 「不行彼法」,不去行彼貪瞋痴的染污法,心不在貪瞋痴上面活動,停下一切貪瞋痴。「亦令他離」,同時也勸導令其他人遠離這一切染污法。這就叫做法念住。 這是將就我們初發心用功的人而如此說,你要先知道何謂善何謂惡,經過一個時期的學習,然後開始用功修行時,就注意這一念心,叫它「如實知已,即迴起念」,就開始修四念住、開始行動,這樣用功修行,「不行彼法,亦令他離」。但是,我們若讀金剛經、或讀大般若經的前四百卷或第二、三、四分,從那裡,就有更深一層的法念住,就是觀一切法空、不可得。色不可得、受想行識不可得,色不可得、聲香味觸法不可得,眼不可得、耳鼻舌身意不可得,乃至佛的無上菩提也不可得,那是深一層的法念住。但是,我們初開始,不要好高騖遠,仍是從不做惡法、努力修行善法開始修行,先從此處開始修行。: 「天王,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,於境起念?」:前面是各別說身、受、心、法念住,此處是總說。云何諸菩薩摩訶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在身受心法的境界上,能保持正念?如何不要有這些染污心、貪瞋痴的活動呢? 「謂此菩薩若遇色聲香味觸境便作是念:云何於此不真實法而生貪愛,此乃異生愚癡所著,即是不善。」:菩薩的眼耳鼻舌身意,遇到色聲香味觸法的境界時,心裡應該如此正憶念。 「若遇色聲香味觸境」,這句話應該分二部分說,?你沒有修四念住時,做其他事情,或到聚落去,或到城邑街市去,?你盤腿靜坐修四念住時,忽然心裡有色聲香味觸的境界出現時,就是與法塵的色聲香味觸境。應該包括這二種意思。 心裡有如此境界出現時,「便作是念」,你應該主動的生起正念。如何生法呢?「云何於此不真實法而生貪愛」,我是一個修行人,我是出家人,云何於此不真實的色聲香味觸法上面生貪愛心呢?我怎能如此呢?不是真實可愛的東西嘛!是虛妄的!「不真實」,淺白的說,這些色聲香味觸,都是無常變化的,一剎那間就變了,所以是不真實,從無常的觀察,可以知道是不真實。但是,若依不淨觀,又有不同的觀察法。猶如作夢似的,夢裡出現如意境界時,當時不知道是夢,以為是可愛的,等到夢醒時,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,是虛妄不真實的,我為何起貪愛心呢?「此乃異生愚痴所著」,此種不真實虛妄的境界,是一般凡夫糊塗人愛著這種境界,執著這種境界。「即是不善」,這種境界不是好境界,我若執著就有罪過。我是出家人,豈能執著。 「如世尊說:愛即生著,著即迷謬」:前文「便作是念」,我心裡就如此想,「如世尊說,愛即生著」,你愛那個境界,心裡就是染著、執著了。「愛即生著」,著也是愛,著是比愛重些,所以,愛即生著,愛欲心的力量是強大。「著即迷謬」,著時,你就迷惑顛倒,錯誤得更厲害了。自己如此訶斥自己。 「由此不知善法惡法」:等到迷謬時,就不知道何謂善何謂惡,沒有這種智慧了,所以,愛令智昏,愛是使令你糊塗了。 「以是因緣墮於惡趣」:愛即生著,著即迷謬,愛得越來越厲害時,所以造很多罪,會墮到惡趣,從人的境界墮落到三惡道去了。 前面是說自己訶斥自己,不要生貪愛心。大般若經裡面,觀諸法實相、觀一切法畢竟空是很深的,但是,此處不如此說,而是從事相上訶斥自己,從善惡果報訶斥自己,先要如此修,如此於身受心法都不染著,也就容易得解脫。 「菩薩如是自不漏失,不著境界,令他亦爾」:發菩提心的菩薩,應該如此修四念住觀。不要有煩惱漏的過失,對一切境界不愛著,以善惡果報來調整自己,以畢竟空的觀察使令心裡無住生心,如此不著一切境界,也勸導別人這樣修行。 以上是大般若經第六分念住品,說四念住的大意。我引這段文,我們一起學習。如果喜歡這段文,你每天至少讀它一遍,能背下來更好,不然,你每天多讀幾遍,文熟了,你靜坐時就可以作如是觀。要如此學習。~《四念住讲记》妙境长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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