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龟三年,冬。
东海道甲斐,嵯然而起的富士山,残雪倒挂云天。
这座名为不死的圣岳之巅,白雪皑皑,却赫然有一具已然风干冻僵的白虎。
白虎到如此苦寒之地,来寻找什么?
没有人知晓。
斑斓的虎纹,火焰般在雪地里灼烧。
它微阖的双目,犹自望着遥远的西方。
仿佛随时会苏醒过来,纵身跃入万丈悬崖……
西方海滨,远江三河滨松城。
原本人来熙往的都城,此时城门紧闭。
城头上戍守着无数弓手,神色紧张地盯着城外犀ケ崖。
而犀ケ崖北面的平川,一片赤红色的海洋正漫延开来。
密密匝匝的赤色蜈蚣纹旗幡,怵目的红。
四菱形独一无二的赤色家纹,状似三棱铡刀,仿若随时取人项上首级,令人魂飞胆寒。
无论步兵骑兵,还是兵械马匹,都披上了一抹血色恐怖之红。
于万千红海中,飘扬着无数偈语字幡。
“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!”
风林火山,这正是让人闻之色变的武田赤备。
战国最强军团!
骑着黑云名马,头戴赤鬼角白熊鬃头盔,手摇精铁军扇,我自若地骑上缓坡。
回首望向这片多年亲手打造的铁血兵团,气吞山河如虎。
而脚下的滨松城,仿佛只是一枚棋子,唾手可得随手可弃。
“为了天下太平,希望你上洛。”
这是幕府第十五代将军义昭,发来的密函。
继承家督三十年,费尽心血铸造的赤备军团。
终于有了最终用武之地,夺取天下就是眼前那道光。
指引我在有生之年,前往京都竖起武田菱大旗。
通往京都的上洛之路,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联军,无疑是最大的障碍。
织田与德川联盟,估算下来总兵力在七万之众。
而武田赤备,集结起来一共才近三万,必须集中兵力各个击破。
此时的德川家康,以一万多军士龟缩在滨松城内。
加上织田的三千援军,存心想引诱我打笼城战,拖延时间折损兵力。
而控制京洛的织田信长,正可能安排更多援军前来。
如果我继续西进,很有可能面临织田和德川前后重兵夹击。
这,似乎是一个让人首鼠两端的陷阱。
于此凛冬,如同逼人的寒气。
让我忍不住咳出声来。
武田家命运的决断,摆在眼前。
如孙子兵法所言,风林火山,难知如阴,动如雷震。
我意已决,无论如何,也要在这里把德川消灭掉。
“主公,一切可安好?”
见我咳个不停,家臣笔头马场信春,拨马上前探看。
他是我最为信赖的重臣,号称“不死の鬼美浓”,甚至把名字中的“春”字赐予了他。
我捂住口摆摆手,一挥铁扇。
“不碍事!传令下去,按照昨夜决议,不进攻滨松城,我军从姬街道北上,继续向西前进,前往三方原的祝田の坂。”
我特意使了个眼色,信春心领神会。
“信春,你和昌景、胜赖三人在后,领军殿后守备。”
就这样,滨松城守兵无不目瞪口呆,呆若木鸡。
眼见着面前的武田军团,过门而不入,大摇大摆北上西去。
背对着滨松城,丝毫不把近两万的德川织田联军放在眼里。
三方原上,凛冬已至,烈风如斩。
衰草萋萋,马鸣萧萧,和着风声、马蹄声、军阵行进声。
仿佛一首苍凉的冬之挽歌。
我戴着诹访法性兜的白熊鬃毛,随凌厉寒风猎猎作响。
以军扇掩住口鼻,不由暗自咳了数声。
现在我选择的,是一盘巨大的赌局。
以武田家武运相搏的赌局。
赌的是,前方织田信长,他的五万多兵力,陷入京畿包围圈,来不及赶来支援。
赌的是,后方德川家康,他的联军两万,囿于一世声名,绝不敢任我就自西进。
为此,我特意安排了三人殿军,分别是:
最信赖的马场信春、最勇武的山县昌景和家督后继人武田胜赖。
另外,多队赤蜈蚣幡骑兵斥候,也被派往前后密切侦查。
只要德川稍有动静,立即会禀报于我。
果不其然,正当大军行至三方原,一旗赤蜈蚣飞骑来报。
滨松城城门已开,德川家康亲率一万多大军出阵。
德川这狐狸终于出洞了嘛,他想趁三方原下口狭窄的一条道夹击我军。
就像孙子所言,能而示之不能,用而示之不用。
这正是我想让他谋划的局。
我不动声色地让前队羸弱兵士,自三方原狭道继续向下行军。
就像等待狐狸上套的猎手,守候着绝杀的时机。
又一侦骑来报,德川全军已过祝田の坂,在三方原摆开阵势,准备合围追杀下坡的武田军。
德川家康三河军号称野战无敌,果然训练有素。
这阵势正是以优势兵力绞杀狭道行军的鹤翼之阵。
左翼是石川数正等人,右翼为小笠原氏助,镇中的则是家康本阵和诸多重臣。
我冷笑一声,传令下去。
“全军变阵:后队变前队,信春、昌景、胜赖率领剑锋之军,形成正面突击的鱼鳞之阵;前队变后队,重新登上三方原,组织后备机动队。”
赤备军团早有准备,乍看之下稍有慌乱,却迅速井然有序摆好阵型。
决断就在此刻!
一瞬之间,武田面对德川织田联军,俱处在了周围都是悬崖的三方原之上,毫无退路。
我挥动军扇,怒喝道。
“以山崩之势,全军突击!!!”
“人为城廓,人为壁垒,人为沟壑,我军举慈悲,敌军皆仇敌。”
一声令下,武田赤备军团,怒吼着,咆哮着。
向着德川织田联军,以千钧之势冲杀过去。
如同猛虎扑向羊群,又如赤红色的火球,肆虐在三方原之上。
战鼓擂起,马场信春所率骑兵队,瞬间就将德川右翼冲击得七零八落。
至于第一队领军的小笠原氏助,毫无还手之力,落荒而逃。
鹤翼阵右翼第二队领队,中根正照与青木正治,由于丢失二俣城的耻辱,此战似带着必死之心。
两人见右翼被骑兵突破后,再也不报苟活的念头,冲入军中奋勇战死。
杀声震天中,进攻左翼的山县昌景赤备骑兵,本已将德川前队打散。
德川家康急令主阵猛将酒井左卫门尉忠次,率领旗本以侧翼长枪截击,昌景骑兵阵略有混乱。
而此时鱼鳞阵中军突入的武田胜赖见状,急遣本队横刀跃马,凶神恶煞般杀入酒井阵中。
两队赤备骑兵汇合,轻而易举地将鹤翼阵的左翼击溃。
两翼崩溃,其余武田诸将所率军队,长驱直入杀奔本阵。
只见德川军本多忠胜、榊原康政等将冲入乱军,拼死保护德川家康。
我远远地冷冷观战,微一挥手,几位近臣上前。
“昌丰、信君,你等率军迂回到德川军背后,前后夹击。”
一股红色的赤潮,迅速沿着三方原边缘,绕行到鹤翼阵后。
四野合围,喊杀声起,顿生八面埋伏之势。
此时德川本阵已在前后夹击下,彻底总崩,溃不成军。
至于来支援的织田家平手泛秀,更是被阵斩于此地。
乱军之中,此起彼伏,竟冒出高喊自己便是家康之人。
有人挥舞着家康的指挥扇,有人穿着家康的铠甲,有人挥着家康的旗帜。
他们陆续分成数批,逆行杀入军阵,纷纷战死。
“想不到这狐狸家康,还有如此死士为他卖命,看来很难将他斩于此地了。”
我不由得长叹一声。
眼见德川织田联军溃败,丢盔弃甲慌不择路逃回滨松城。
这场三方原合战,只用了两个时辰就以武田完胜告终。
我纵马黑云,驰上高坡,俯瞰脚下苍莽大地。
阵亡者的鲜血,染红了整片三方原。
犹如远方的日落,夕阳残血如画。
残阳,如同斩落的头颅。
缓缓坠向大地,一切终归于岑寂。
于犀ケ崖前,我下令清点德川织田家首级。
德川家神将鸟居忠广等讨死者,不计其数。
密探飞马来报,德川家康虽然逃得性命,但由于惊吓过度,在战马上拉了一裤子屎。
马场信春哈哈大笑,上前禀报。
“主公大人,听说德川还下令画师,画下了他当时屁滚尿流逃到城里的窘相,取名为颦像。”
此时我也忍不住抚掌大笑。
却不成想,胸口一阵剧烈疼痛,一涌鲜血从口中喷出。
在家臣们惊诧的目光中,我竟仰天倒了下去。
…………
森然木厢房外的斗檐,刺破了黑夜。
残月仿佛黑夜洞穿的伤口,寒光若流雪。
一绺一绺,自伤口泣流而至,流淌到木格窗棂之下。
如同一首寒夜鸮哭之曲。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我睁开眼睛,却不知身在何处。
平躺在地,周围身边,空无一人。
只能依稀见到对面御殿上惨白的柏木牌,赫然写着“踯躅ヶ崎馆”
寒夜中传来凄厉的哭声。
犹如厉鬼,又似夜枭。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一披头散发的黑色身影,拄着长杖。
他歪歪扭扭踏进屋内,木质地板上,传来咔噔咔噔的声响。
我想呼喝,却发现口中什么声音也发不出。
他蒙起长发,口中传来嘶哑难听的泣声
难道是要来向我索命的厉鬼么?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佝偻的黑影,长杖一斜,终于歪倒在我面前,怒骂道。
“晴信,你看看我是谁?”
我努力睁开疲敝的眼睛,自他披散的头发中看到圆睁的双眼,我不禁脱口而出。
“父亲大人……”
他揭开披发,慢慢凑近我,那是一张狰狞却又布满沧桑丘壑的脸。
“晴信,你这个不孝子,还记得三十年前流放我吗!”
我睁开口,想言语什么,却被胸口灼人的剧痛阻住。
这正是我多年前驱逐的父亲,武田信虎。
父亲探出枯槁般的手,狠狠按在我的胸口上。
“这么多年了,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?躺在这里做什么?”
我闭上眼睛,喃喃而语。
“父亲大人,请原谅我……当年…流放你。”
父亲他狂然一笑,脸上丘壑仿佛山崩般颤动。
“原谅?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,我不仅原谅你,还以你为傲!”
他屈膝靠近我,用枯槁之手摩挲着我的脸。
“当初我以为你是个胆小鬼才想废了你,没想到你这么狠,这才是我武田信虎嫡亲的血肉。”
我忍不住咳出声来,虚弱得如同秋叶降临。
父亲他忿然拍地,大怒喝道。
“那个胆敢驱逐我的晴信呢?那个攻克诹访和信浓的晴信呢?那个风林火山战神般的晴信呢?那个百战不殆的晴信呢?”
我颤抖着嘴唇,竭力望向老父的双眼。
“父亲大人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父亲拄起长杖,颤颤巍巍地站起。
“我都八十岁了,你怎么还这么躺着?你的满腔热血去哪了?你不是想超越我么?给我站起来!晴信!”
我挣扎着,却只能徒然地抬起手。
两行浊泪自他的丘壑之容上流淌下来,骤然之间,他竟提起长杖狠狠对着我刺过来。
哐啷一声,长杖重重插在我头侧的木板上!
父亲他双腿一软,嘶声喝道。
“武田家的荣耀,我每一天都在苦苦等着你实现。给我起来,晴信!赶快带上大军直捣京都,将我甲斐武田菱大旗插在天下之巅啊!”
我竭力挣扎羸弱的身躯,试着支撑起来。
“晴信!起来!”父亲他伸出枯骨一样的手,一把抓住我胸口。
从未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力,仿佛一下子把我的肺从胸腔中抓了出来。
眼前突然一片漆黑,我又昏了过去。
只留下寒夜中的鸮哭,犹自留在耳畔。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…………
乌鸦凄厉的嘶鸣,撕裂了黄昏的面纱。
夜如被尸布包裹的面容,被一层层撕开。
朽骨般伸展的枯树,被风砍断,飒飒凋落。
偶尔叮当作响的钟声,仿佛也带着令人窒息的腐尸味道。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耳畔又传来噩梦般的泣声,却不似老父的嘶哑。
“这……这是哪里?”仰天躺着的我嗫嚅着。
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一个阴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。
“父亲大人,此地是东光寺。”
这熟悉的声音,我陡地一惊,背脊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“义信?怎么是你?”
只见一惨白的身影,从跪拜的地板上缓缓抬起头来。
英俊的脸庞毫无血色,只披一件长衣于寒风之中。
他,正是我那嫡亲的长子,武田义信。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这哭声正是从义信口中发出,却丝毫不似人间之声。
“哭什么?胆小鬼!”我拼着全身之力喝骂道。
义信他那空洞的眼睛望向我,仿佛鬼火之光。
“父亲大人,我在哭我们甲斐武田家已经完全忘了,我名字中的义信二字。”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我费力转过头,忿然道。
“何出此言?”
义信摇着头,嘶声言道。
“父亲大人,您还记得与今川家的多年盟约吗?您还记得当初驱逐爷爷是谁支持您?您还记得我的母亲正是今川家说媒迎娶的京都三条公家公主吗?您还记得我的爱妻正是今川家公主岭松院么?”
我咬牙道。
“那又如何?”
义信他抚胸长叹道。
“在我岳父今川义元大人罹难之后,您就逼着要我遣回爱妻,打算剿灭今川一族,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信义?”
我冷哼道。
“信义……在这个乱世……是不存在的,活下去……才是唯一……王道。”
义信用凝重的语气言道。
“义信我虽不才,只希望维护这人世间的正道。”
我长咳了一声,冷笑道。
“这就是……你和饭富虎昌……想密谋罢黜我……的理由?这是谋逆……造反!”
义信低头叹了口气,轻声言道。
“义之所在,也只能如此了。”
我忽的猛然想起,脱口道。
“虎昌不是切腹了吗?你不是也……”
义信点点头,缓缓揭开长衣,只留下裸裎的上半身。
只见一柄锋利的来国长刀,洞穿了他的腹部,犹自不住的晃动。
黑色的血,凝固在刀锋周围。
与他惨白的脸,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“啊~~~~~~呜~~~~~~”
嚎哭声又再次从义信口中响起,如同死亡的号角。
我想挣扎,想捂住耳朵,想放声呼喊,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。
眼见义信拔出腹中的长刀,突然鱼跃而起。
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速度,猛地一刀向我胸口刺来。
一勺清水,又一勺清水。
犹如甘泉,流入我干涸的嘴唇。
一道微茫的光,由远及近。
若鹅毛之于千钧,撬开我沉重的眼帘。
“哥哥,还好吗?”
朦胧中终于听到如此亲切的声音。
“信廉,是你吗?”
我颤抖着,却不欲轻易睁开眼睛,只怕眼前还是那地狱般场景。
“哥哥,是我信廉。”
“主公大人,您终于醒了!”
“主公,请您务必振作起来!”
“信玄公,请安心静养。”
耳畔传来的是,武田家各重臣的声音,此起彼伏。
“义信……哎……义信……”
我喃喃而语着,此身却恍然不知何处。
“哥哥,难道你忘记了吗?义信他已经在六年前于东光寺自尽了。”
武田信廉悲声应道。
原来这亦真亦幻,都是一场梦境。
只有胸口彻骨的剧痛,才是真的。
“咳……咳…”我不由得又咳嗽起来。
残血沿着脸颊,不住流淌下来。
“哥哥,你得好好休息,你已经昏迷无数日夜了。”
信廉他赶紧用温热湿巾,为我拭去血渍。
我转过头,竭力睁开眼,捕捉那些微的光。
只见一排武田重臣,在屋中跪地不起。
窗外月光若舞衣姬的绸缎缥缕,散落木格之上。
一如一场,一期一会,无法言说之美的霓裳羽衣曲。
见此美景,我悠悠吟道。
“世间数十载,而吾身止度一秋,若有良臣相伴,恰似举头望月。”
信廉红着眼,屈膝跪着上前言道。
“哥哥,你当以百年之寿,引领我武田家直取天下。”
我摇摇头,长叹道。
“我五年前即知此日……这正是爱妻三条……和诹访御料人所患的肺痨……她们在黄泉之下……等着我去陪伴呢。”
“胜赖,你过来。”我挥挥手。
我的四子武田胜赖,赶紧上前听命。
“这次是我大限已至……自我之后……家督由武田信胜继任……在他十七岁元服前……由你摄政……众家臣应都……听命于你。”
只见胜赖跪拜在地,捶胸恸哭。
我叹了口气,选择胜赖也是无奈之举,不知道他能否服众了。
“信春,你前来。”我再次指引。
我最信赖的家老笔头,马场信春膝行而至。
“我早已……画花押纸七百……在此三年……秘不发丧……此间公文足以……代我用之,务必……辅佐胜赖!”
信春毅然点头,却也忍不住眼中的泪光。
“弟弟,你上来。”我转向信廉。
我的亲弟弟武田信廉,紧紧贴近我的跟前,我于其耳侧轻声嘱道。
“如我大去之事传出……敌人必蜂拥而至……你来做我的影武者……戴诹访法性兜……以我之名号令三军。”
信廉含泪颔首,低声言道,必不辱此命。
这番嘱托,几已耗尽我所有的元气。
胸口如万箭穿心,每一根肋骨都似刀刺于胸,痛若无间苦刑。
只有窗格筛漏而入的月光,让我觉得犹在人间。
那道光仿佛母亲大井之方的素手,轻抚于眼帘。
“行如烈风的我……也不得不在此停下脚步吗?”
我举起手,试图去触摸那道虚无缥缈的光。
“啊啊……令人怀念的诹访……那美丽的诹访之湖啊……”
骤然一大口腥臭的浊血,从口中火山般喷涌而出。
我只看到我的身形,慢慢变得轻盈而透明,漂浮起来。
家臣们声嘶力竭的呼喝,也逐渐在耳边,变得模糊而淡然。
沿着那道沙漏般月光,我整个身影,汇做一缕若有若无的微光。
自榻铺之上,从窗柃之中,自凋落的花间,从木叶的梢间,飘向无上的虚空。
我身下的一切,又从模糊渐次变得清晰。
长野的诹访湖,甲斐的富士山,如同即在拢手之间。
只见不死山之巅,皑皑白雪之中,竟有一头白虎在仰天长啸。
在群山环绕中,在莽莽原野中。
这啸声,这怒吼,如银色的潮水般奔涌。
无尽苍凉……
年第三夜终,武田信玄,卒。
萧饮寒
萧饮寒赞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