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大桐的高三

文:冠乔

一进入高三,班主任张老师就约法三章:立志考上大学,两耳不闻窗外,男女授受不亲。

单凭第三章,就阻止了孙大桐的爱恋进程。

他是去年在学校元旦晚会上开始爱恋高二(3)班的孟小苇的。当时,孟小苇一个歌伴舞《阿里山的姑娘》举座皆惊。她俊美的脸蛋,漆黑的眼珠,瀑布般的长发挂在腰际,声音甜美而亲切,动作柔和而灵动,全身上下无不透出一股青春的气息。她舞之、她蹈之、她歌之......孙大桐一下子就被迷住了,他屏住气息,看得入神,满脸红胀。听到谢幕时雷鸣般的掌声,孙大桐有些愠怒:孟小苇是给我自己演的,别人不允许鼓掌!他从心理这么认为。

孙大桐两大突出性格看似有些矛盾:一是执拗,认准的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;二是学习力超强,对科学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接受力。特别是张老师的“约法三章”,对懵懂进入高三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他,越听越觉得有道理。

“立志考上北大,将来再找孟小苇不也可以吗?”“所以啊,爱上一个人一定要超越她,然后自然就能俘虏她!”他象是劝我,更象是劝他自己。

其实他真的是阿Q式的自欺欺人,孟小苇也许根本就不认识他,毕竟不在一个年级。至少,上次在操场相遇,孟小苇就没有正眼看他。

孟小苇生在县城,住在县政府宿舍大院里,家庭条件可想而知,他孙大桐一个土包子,一年到头穿着那件劳动布褂子,除了身高有些优势,挂在脸上的黑边眼镜略显文气,其余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,扔在人堆里都找不见。

孙大桐的劳动布上衣算是一大特色。全班男生要么穿陆军式黄褂,要么穿海军式蓝褂,穿他这款衣服的仅此一例。据说,他有个姑姑在新疆,姑父是一位工程师,姑姑知道大桐家里穷,孩子们一年到头买不起新衣服,就时常寄一些旧衣服过来。他的这件劳动布工作服,其实就是姑父穿剩的旧衣服,已洗得有些发白,有些像夹克款式,下摆微微束着腰,不过穿在大桐身上,还真有几分工程师的味道。

孟小苇可能早有了男朋友,那天我和孙大桐晚饭后在校前荷塘背英语单词,就看到了一个留着长发、戴着墨镜、穿着喇叭裤的摩登男郎,身上还斜背着一把吉他,手提的录音机里播放着让大桐揪心的歌曲,“你到我身边,带着微笑,带来了我的烦恼……”当时孟小苇就半依偎在摩登男的怀里。孙大桐什么单词也背不下去了,拉着我就回去了。路上一再提醒自己:制怒、制怒!“等着瞧吧,孟小苇,我非得考上名牌大学,让你后悔一辈子!”

从此,张老师的“男女授受不亲”这一章算是彻底阻止了孙大桐的爱恋进程。准确地说,是孙大桐的单相思进程。

孙大桐开始集中精力抓学习,一心一意谋高考。上课时目不转睛,专心致志到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。他斜眼看一下给他说话的人,理也不理,视线便迅速地移向黑板上的函数方程。丁老师把sinx和cosx运用得自如无比,他的数学课行云流水一般,总能把左式换算等于右式,最后还幽默地加上一句:“绊倒趴到油条上,逮了!”

你知道,油条对于当时的我们有多香!每当此时,孙大桐就在全班的哄笑声里露出一丝微笑。

教政治课的缪老师好象有特异功能,他讲课时在黑板上列出小标题,不用看书,便讲出和书本上一字不差的内容来,而且还抑扬顿挫,甚至能背出标点符号的声音。

孙大桐也有这个功能。课后就记一遍政治笔记,背两遍讲课内容,第二天缪老师提问他,他除了标点不背,其余竟也一字不差。

“约法三章”对孙大桐的作用显而易见。从高三入学时全班第八名跃居期中考试全班第三名,最后年终期末考试全班第一,且把第二名甩在总分20分之后,稳稳地坐在冠军这把交椅上,无人能与之争锋。

张老师说:“三军可夺帅,匹夫不可夺志也!”孙大桐心如磐石,志存高远,他早已瞄准了北京大学这块牌子,鹤立鸡群,壮志如虹。

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病魔,孙大桐应该至少提前4年进入北京大学的校园。虽然后来他在完成本科学业以后依然考取了北大的研究生、博士生,最终留校做了一名出色的大学教授。这是后话。

三月春暖花开,高考第一轮总复习进行得如火如荼。大桐先是感觉手指缝里有些奇痒,后来就发现长出了一个个白色的小水泡,愈挠愈痒,即而传染到胳肢窝、腹股沟、裆部。他舍不得花钱看医生,更不想让辛勤劳作的父母担心,就只好忍着、挠着......

整天地学不好、吃不好、睡不好时,他想起了找校医挂了号,诊断结果是疥疮,须外用药膏涂抹并注意休息。

他终于下决心从伙食费里抠出2元钱买了两支“灭螨灵”,狠狠地涂在患处。刚抹上时效果还好,不到半个时辰毒性又发作起来。孙大桐痛苦异常,老师同学们劝他回家休息两天,他拗劲十足,早已坚定了考大学的意志,哪里听得进半句。

苦撑到高考预考,疥疮也好像消了许多,但一个月的总复习计划受到严重影响。凭借雄厚的基础,预考成绩总算是保住了前十名这个位次。

预考过后,学习更加紧张。孙大桐刚缓过神来,藏在体内的病毒便从背上、胳肢窝、臀部等关键部位发作,生出俗称的“手够疮”、“咯吱窝疮”、“肛周脓肿”来。孙大桐每天5点起床,晚上12点休息,吃饭营养又跟不上,经常是疼痛难忍,豆大的汗珠沁满脑门。

痔疮使他坐立不安,正常听课已非常艰难,只好用两手撑住板凳坚持,听到重点环节记录时,便缓缓地蹲下身子,趴在板凳上记录,等记录完毕再缓缓站立起来时,老师的复习进度早已跑到第三个、第四个问题上了。

他最终选择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私家诊所进行痔疮手术。诊所主人是转复军人朱一刀,据说在部队干过兽医。朱一刀让我帮他使劲按住孙大桐的双脚,一刀下去,鸡蛋大小的脓包便喷射出来,大桐霎时面无血色,昏厥过去。我背着孙大桐回到宿舍后,他整整睡了三个小时方才醒来。

高考体检时,孙大桐身高厘米,瘦得只剩下斤,活脱脱一根干柴棒。他说:“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,命运是不会轻易让我们家走出来一个大学生的。”他的话颇有几分沧桑。“但命运摧不垮一个人的坚强意志!”他又告诉自己,好象与命运赌注一般。

孙大桐再上手术台时,离高考仅剩不到一周时间,他患了严重的麦粒肿,整个右眼浓肿充血,高烧不退。医生取出溃脓的睑板腺后,用了大半管“红霉素眼膏”涂在伤口,然后用厚厚的纱布、胶布贴住右眼,叮嘱他卧床休息,按时吃药,右眼绝不可以见光。

张老师说:“高考不仅拼的是学习,也是拼的身体,拼的意志”。“独眼龙”孙大桐终于用毅力挺到了高考时刻。

高考的第一场考试是语文科目。考试不到半小时,只听“嚓”一声,他毅然撕下护在右眼的纱布。

孙大桐,拼了!

前不久,我去北京出差,孙大桐在北大未名湖畔小食堂里招待了我。

30年不见,他的体态已经发福,竟也平添了几分伟岸,金丝眼镜挂着,俨然一幅大教授派头,透过眼镜,还能隐约看到当年右眼留下的疤痕。他身着浅灰色上衣,依然还是当年劳动布的那种款式。“这位是我的爱人,武丹。”他向我介绍了身边的一位漂亮女子。天哪!除了年龄,竟然酷似当年的孟小苇,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贤淑与娟秀。

临别,他送我两本书,一本是家乡在京前辈刘文忠写的《人争一口气》,一本是他自己撰写的散文集《花晨月夕》。他说,最近写了本有关高考的自传体小说,初稿刚刚完成,书名叫做《走过独木桥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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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

冠乔,江苏丰县人,教授级高级经济师、高级会计师职称,徐州市作家协会会员,业余时间喜欢文学创作,偶有散文、诗作散见于报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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